,但还是点了点头,回应她:“是的。”
沈烟寒蹙眉,颇遗憾:“前未婚夫、前夫,竟都是同一年的,可见这年出生之人,于我,八字不合,我以后决计不能……”
她还没说完话,秦月淮便直起了身,扭头就走。
沈烟寒在他身后笑:“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不听了?”
秦月淮头也不回:“不如不讲。”
沈烟寒提高声音:“你不听我说话,我可要生气了。”
秦月淮手放在门上,也只是顿了顿便开了门,只将她的威胁当空气。
沈烟寒看着他离开,指尖抠了抠手腕上红绳的结,缩回有着浓浓秦月淮气味的被窝中去,闭眼睡去。
*
秦月淮出门后,果然是杨动在檐下等他。
见他出现,杨动开门见山:“郎主,我们拿下了李格。”
李格便是李?的二哥,自他们在淮河抓了李志,后又尾随王琼要杀李?灭口的人出城抓了李?后,李家寨唯一逍遥法外的二当家。
秦月淮松下一大口气,点头赞许。
杨动问:“关押到李?一处么?”
秦月淮摇头,吩咐:“将他几人一起送到兵部尚书虞允文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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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塞着嘴押着的李格疯狂挣扎,企图再夺一线生机。
先是小妹李?不听他的劝阻执意进都城,进城后不久便没消息,再是兄长李志得了一封妹子的信出了寨便失踪,作为李家寨二当家,他本就心急如焚,打听到李志被关押在临安府府衙后,便再也坐不住,马不停蹄带着兄弟们进了临安府来,伪装一番,借口替王琼祝寿,进了秦府。
凭借多年合作,李格深信王琼夫妇不会出卖他,而且还会帮他带走李志、李?,却不想,秦相是给他开了方便之门,让他成功劫走了李志,半道上,却忽地杀出来了个面无表情的“陈咬金”。
兄弟二人双双成了阶下囚。
李格李志兄弟消失的消息传来时,秦相府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相国夫人王琼通宵达旦的生辰晏尚未结束,她的心情却骤跌了下去。
她附耳与秦桧讲了此事,秦桧饮酒欢歌的动作不由一下停滞,沉脸问:“何人干的?”
王琼摇头:“没查到,对方身手不凡。”
秦桧放下酒盏,思索片刻,多疑的心思就起了:“统共出门才两个时辰不到,怕是有内应。查!”
他说完便准备侧身,王琼却一下抓住他手腕,说:“这事儿交给我。”
她还能不知秦桧近期都信任谁么,这一任务秦桧决计是打算交给梁一飞的,而梁一飞,除了不是她亲生外,更重要的,是她没除掉的孽种。
想到“除他”这事,王琼心头一下就想起梁一飞曾被囚于李家寨数日,寒目打向梁一飞。
梁一飞神色自若地喝着酒,对忽然盯来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刚才见到王琼的贴身女使进前同王琼汇报,王琼听了后脸色斗变,就猜到出了事。至于出了什么事么,也很明显,这里数人,只有李家寨的人半道离了席。
他越平静,王琼对他便越存疑,与女使耳语几句后,说道:“让王艺来。”
她起身出门,在偏僻处听到了王艺的汇报,说梁一飞自八月进府养伤后便规规矩矩,行踪并无任何异样,不由愈发不解了:想置李家寨的人于死地的,究竟还有谁?
越想,王琼脸色越差。
先是李?失踪,如今李?兄弟也失踪,暗地里怕是预要借李家寨翻云覆雨之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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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人所见,秦月淮体力惊人,半宿翻云覆雨之后,如常去上值。
一进门,便见同僚李晔迎上他,激动道:“齐兄弟,你听说了么?”
李晔是整个翰林学院性子最活跃的人,许是为了拉进与他的距离,几乎每日上值都会朝他说个新鲜见闻,但显然,今日的秦月淮与以前的轻松心境两样。
他心底有种隐隐的预感,李晔今日要讲的,应该与他相关,便很是配合道:“李兄可是又听得什么趣事了?”
李晔果然兴奋,一拍大腿,说道:“不是趣事,但也真是个事!这临安府府衙啊,又出事了!昨夜里,府衙被外地来的流民给包围得水泄不通,今早登闻鼓院门口的鼓从五更不到就被敲得震天响!这会,我估计大半个城都知道这事了。”
秦月淮再问:“流民又是因何事?”
李晔低声:“闹出人命了!听说还不止死了一个,都是给活活冻死了的。如今尸首尚放在临安府府衙门口呢,一大群人就等着府衙那厢给说法。”
秦月淮:“那大殿下那厢,没先给处理了么?”
李晔摇头:“自然没有啊,要是管了,他们就不可能去敲登闻鼓了。”
秦月淮点头,叹息:“这倒也是。”
李晔自不知这一系列操作都是眼前人一手策划,他兀自分析后道:“昨日是大殿下上值的第一日,该是下值后就回了大内,毕竟你知道的,大内的宫门早晚都要上钥匙的。那些流民又是夜里才去的衙门,想必大殿下都不知道有这事儿,今早就被人去登闻鼓院给告了一状。”
他颇有为赵元康喊冤的意思,补了句:“你别说,上值第一日,大殿下这运气……嗐!”
秦月淮却没接关于赵元康的话,而是专注在临安府衙本身,说道:“这临安府府衙偌大的衙门,也不只一人能处理这一件事罢。昨夜那些流民到衙门围堵,府衙的人不正该先给安抚了么。”
李晔摇头叹息道:“府衙那厢嘛,赵通判下头只有两个判官,昨日也是巧了,大殿下不在,也没一个人来管那些人。”
秦月淮心中只倍觉讽刺。
他怂恿流民们去争取利益的设想,是希望他们能在府衙的正规保护下,在临安府安顿下来,继而安居乐业,毕竟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元康新上任临安府府尹,知道城内有百姓都到了饿死、冻死的地步,无论如何,即使是为了面子,他与他的手下,也该做出些什么措施来。
可显然,某些人的自私冷漠远远超乎想象。
临安府有两个判官,一个前些日便去了下属县衙公办,另一个,坐镇临安府叫杨珀的判官,一心都在攀权附贵之上,往日就没少往宰相府那处跑,更何况昨日还是宰相夫人王琼的生辰。
昨夜里秦相府大摆筵席,可不正是这种人前去巴结的好时机。
那些流民去府衙,刚见了个杨珀的面,那杨珀竟是连尸首都不在意,甚至颇为觉得晦气地丢下了句“等着”便扬长而去了,就让那些人在寒风中干冻着。
若非孟长卿叫了些人夜里去替那些人站着,一夜冻下来,不知又要再死了几个去。
呵。
罔顾人命,不作不为,只顾惟权贵马首是瞻。
——天子脚下的都城尚且如此,大周朝廷的整个风气可见一斑。
秦月淮不动声色,朝李晔说道:“也难怪孟御史会参上临安府衙一本,委实是……”
他话语顿了那么一下,面上颇有些背后说人坏话的苦恼。
这番作派,成功引得嘴快的李晔替他说完余下的话:“自作自受。”
脱口而出得太快,待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背后嚼大皇子地盘上的舌根,李晔需咳了一声,找补道:“大殿下如今接手了府衙,府衙的风气定然会焕然一新。”
秦月淮只轻飘飘看了李晔一眼,不再言语。
赵元康头日上值便按时下了值,究竟是出于避锋芒、要去参王琼的宴、或是别的什么缘由先不论,从客观结果上,就是没将职务内的要事放在心中。
他竟然都忽视了,他能得临安府府尹的实权,起因是孟长卿当朝弹劾时说过的城内盗窃。
临安府现有的流民,最早的,是从盛夏洪灾刚过那阵便涌入了城来,得益于城内商业繁华,许多人去了各个铺子里做工,也算维持得了生计。
除却有些人到处去偷鸡摸狗,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人是没给府衙造成什么压力。
可他们没过于打扰府衙,并不代表这些外来人口带来的问题便不存在。
联合巷的流民与他说过,他们自这城中落雨后便多番去过府衙求助,但一直被衙门的人以各种理由搪塞。
赵元康若是敏感些、对即将管照的百姓们在乎些,便至少该在上任后,马不停蹄先去弄清楚偷盗现象频发的背后原因,去了解城中此刻人们都有怎样的困境,去避免这类事件造成城内更大范围的不安定,去着手堵这可能在溃烂的根基。
没有。
一整日,赵元康甚至连府衙的门都未出过一步。
大周大皇子奢华宽阔的马车按时从大内行至府衙,又按时从府衙回了大内,活像个临安府的过客一般。
这作派,又如何使浑浊的风气焕然一新?
他不说话,李晔也知自己失了言,连忙换了个话题:“齐兄弟,后日是在下祖父生辰,可能赏脸来饮盏薄酒?”
秦月淮自认与李晔的交情并未到达参他私晏的地步,再想李晔曾问他私事后跟踪他多日的行径,大概能猜出邀他进门的目的,更是兴致寥寥。
“先恭贺李公了,只是在下先前就应了孟四郎,休沐时同他到净慈寺祈福,怕是要辜负李兄盛请了。”
孟长卿与他交好,这几乎是翰林学院众所皆知的事,李晔颇遗憾:“齐兄弟说的哪里话,是在下冒昧。”
毕竟是佛人之意,秦月淮多问了句:“不知李公今年高寿?”
“卯年之人。”李晔道:“我记得齐兄弟你也是?”
秦月淮点头。他不是,齐晏却是。
李晔叹:“那齐兄弟可得多加当心,本命年啊,年岁多坎坷。我祖父今年便摔了一次,大师说,莫与申年之人多接触,八字上是有些相冲……”
秦月淮暗中将嘴角抽了又抽。
一清早,两次了,与她“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