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轻轻哼了一声,撇起一边嘴角,勾起一抹古怪且阴枭的笑来:
“嫂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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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走了。
虽然最后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但却可以明显看出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云瑶身上,无暇去顾及兰陵王如何了。这是云瑶上次在博陵王府时,就发现的一件事情:一旦太子的注意力被转移,那么他的注意力就会一直这样转移下去,直到新的目标消失为止。
因此,只要高纬的注意力停留在她身上,高肃便会被忽视。
而按照当下的情形来说,高肃被高纬忽视,反倒是最最安全的。
“你也真是太大胆了。”郑昭仪走上前来,轻声道,“太子一贯嚣张跋扈,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你刚刚那一二三条,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威仪。你就不害怕么?”
云瑶偏过头笑道:“姊姊不是早就知道,阿瑶一贯胆大?”
郑昭仪一怔,想起那日在郑府里,妹妹大大方方地坦言道,她不惧兰陵王天煞孤星的传言,然后把自己嫁到了兰陵王府里。这世上人人都惧怕兰陵王命里带煞,倒是她这妹妹,胆子也太大了。
“而且……”云瑶轻声道,“太子今夜忽然来此,还说了那些话,我猜测,是兰陵王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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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月末,兰陵王高肃班师回朝。
云瑶在宫里住了整整半年多,直到这时才被皇帝放出宫去。皇帝这些天像是吃了些丹药,精神恍恍惚惚的,就连御史在下面猛咳嗽,他都不正眼瞧他们一眼。等高肃、斛律光、段韶等人交还兵符之后,云瑶便跟着他们一起离去了。
斛律光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高肃一眼。
高肃神情有些沉重,也未曾说些什么,便带着他的王妃回府了。一路上高肃都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言,时不时抚着那张青铜面具,眼里出现了一些沉沉的哀色。
“我亲手斩下了那人的首级。”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也有些疲惫,“从今往后,不管他们是猜忌于我,还是要收回我的渔符,都与我无关了。娘子……阿瑶,你要随我回兰陵郡么?”
说着,他的身体忽然微微一晃,像是要栽倒下来。
云瑶扶住他的胳膊,轻轻唤了一声大王。
他按住云瑶的手,低低说了声无妨。冰凉的铠甲之下,连他的肌肤都是微凉的,像是在北地里吹多了风雪,连身体都透着寒意一般。云瑶侧坐在他身旁,将先前高纬说过的话,一一地同他说了。
高肃全身一震,又像是相通了什么一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叹息道,“早在我出邺城之前,便已经察觉到太子对我的不满之意。但那时陛下他,他尚存着几分情面。这些天陛下沉迷于道术丹理,太子监国,这种不满便表露出来了。”
云瑶讶然道:“监国?但太子他那么小……”
“他还有太傅、太师。”高肃道,“就算是陛下亲政,也绝非是事事亲为。我先前在长乐郡时,便听说太子在朝中说一不二,颇有副君之风;今日见到陛下情状,才知道绝非空穴来风。”
他低头看着云瑶,缓缓说道:“怕是要早些动身回兰陵郡了。”
云瑶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便早些回去罢。”
高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又靠在车厢里,阖目养神。他像是真的累极了,神情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淤青,连呼吸声都清清浅浅,微不可闻。云瑶想起兰陵王在北地的那些传言,再看到他现在满身的疲惫,禁不住心底一软,侧过身去,轻轻地给他揉着太阳穴。
他就势歪靠在她的臂弯里,沙哑道:“等到了府里在叫我。”言罢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云瑶有些哭笑不得,又感到有些涩涩的。她低低说了一声“睡罢”,便一动不动了。她知道兰陵王从北地赶回来,肯定是舟车劳顿,刚刚又在前朝和太子、朝臣们一阵斡旋,所以才会一沾到她怀里,便全然放松地睡过去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是安宁,像是半年前的那个夜晚。
车马隆隆地驶过街道,直到夜幕降临时,在停留在了兰陵王府前。有两个小厮上前挑开帘子,又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等候兰陵王和王妃进府。外间依然齐溜溜地亮起了一排的火把,但笑着迎上前来的府丞,却已经换人了。
府丞在车厢前微微欠身,神色甚是恭敬。
云瑶想起他临走之前,似乎是在府里裁撤了几个人,遂了悟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兰陵王想必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罢。所以才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裁换了这些人。
她俯身在他的耳旁,低唤道:“大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