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康从衙门公干回來,取下披风,信步进了房,心中却是有些奇怪,以往小丫头片子都是守在院门口,巴巴的等他回來,嘘寒问暖、跟前跟后的,怎么今儿沒有动静?他将身上的官服换下,见小手仍是沒有出现,心下越发疑惑,难道今天带着她的鹞鹰出去玩了?穿过回廊,却见小手的那个鹞鹰仍是架在廊下,房门却是紧闭,明康试着推了推,却是从里面闩上的。小手在房中?有事躲着人?明康微作思考,便开始敲门:“小手,小手。”李昌奔了过來:“大人,怎么了?”“沒看着小手,有些担心。”明康如是说,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依小手的性儿,能呆在屋中不出來,才真是怪事。小手躺在床上,纵是被子裹得紧紧,仍是一阵一阵的发抖。竟然毫无预兆就生病,想躺一躺,竟高烧了起來。“师父……我要师父……”小手迷迷糊糊中喊热喊渴,小嘴嘟囔着,却是师父。也不知是烧迷糊了,还是真的,听得师父在敲门叫她:“小手,小手。”师父……真的回來了?小手忽然一个激灵,神智是片刻的清醒,扑下床,就拉开了房门,只是这一下动作,却是耗尽了全力,跟着眼前发黑,脚一软,就倒了下去。一向沒有意外,身子还沒倒下之前,就落在一个宽广的怀里,令人无端的心生依赖。真的是师父吖,小手鼻间嗅着那淡淡的薄荷香,挣扎着,将脑袋在他怀里一阵乱拱……终是找到一处安稳舒适的地方……又昏睡了过去。明康伸手揽住她,纵是隔着衣裳,仍是感觉她全身滚烫,脸儿酡红,呼吸紊乱,连带急促的呼吸都是灼热的气息。“小手,你怎么了?”明康抱着她软软的身子,急声问道。怀中的小丫头似乎是强行挣扎起來给他开了门,这一下,又晕过去了。“好象在发烧?”李昌看了一眼,难怪这小丫头一直在房中沒出來。明康不语,伸手号了号小手的脉象,又翻她的眼睑查看了一下,确定只是发烧,才不是那么紧张,让李昌去给请大夫过來。“师父,我好难受……”小手躺在明康的怀中,烧得迷迷糊糊。“沒事啊,师父在。”明康将她安放在床上,温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声音说不出的温和:“有点发烧,李昌已经去找大夫去了。”那温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小手只觉一阵舒坦,下意识的,将明康的衣袖攥得更紧了,生怕他跑了似的,嘴里嘟囔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我不要大夫……我只要师父……”明康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药,无法治好她的病,叫下人倒了些热水过來,给她喂了下去。大夫急急赶了过來,诊断也是发烧,开了药方,下人些拿了药方就去抓药。小手又昏睡过去,仍是迷迷糊糊的叫着师父,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额上全是密密的汗水,似乎极其难受。这小徒儿啊,真是让人不省心!明康守在她身边,已经在问那些下人:“她病得这么厉害,你们都沒人过问一下?”语气虽然不严厉,但一向温和的人,此番问话,也有责怪的意思。下人几个都吓坏了:“小姐一直在房中沒有出來,又不许我们进來打扰,连带午饭,问她要不要送进房,她都不许,只说要师父回來。”小徒儿的性子一向是找他麻烦,凡事只折腾他,,他心中也有认知,只是病得这么厉害,都还要等着他回來,如若他耽误些时辰回來,不是更严重?药煎好了,下人给送了过來,明康轻拍着小丫头的红红的脸蛋,轻声叫道:“小手,小手,起來喝药。”他语气轻柔,想叫醒她,偏又怕叫醒她。小手的眼皮只是动了动,却沒有清醒过來,她只觉得难受至极,体内象一团火般烤着,头也裂开般的作痛,眼泪不知不觉就顺着眼角淌了出來。见她痛苦,明康也沒法,只得坐在床头,伸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将她纤细的身子扶起來,靠着自己肩头,她的身子软软的,偏又象一团火,都有些扶不住,明康只好将她靠在自己胸前,端过药碗灌进她的口中。神态认真,眼眉温和,似乎他摆弄的,是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好苦……”药一入口,小手给那苦味刺激了一下,神智有些清醒过來,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良药苦口。”明康安慰她:“喝了这药你的病就好了。”小手皱着眉,将药给喝了下去,末了,砸了砸小嘴,小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还是苦……”明康看着她无意识的砸巴着小嘴,心中直是叹气,都明知药苦了,还咂咂小嘴回味做什么。吩咐下人,去找管家寻了些糖丸來,放进小丫头的嘴里,小丫头那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了一些。南宫银涛也听闻小手病了,过來看个究竟,见得明康守在她的床头,一脸忧色,问了一声:“小手不要紧吧?”“还好。只是发了烧,药也吃过了,应该沒有大的问題。”明康轻声回答,小丫头一向活蹦乱跳,很少生病,病了也是吃点药休息一两天就好。小手被说话之声给惊醒过來,睁睁眼皮,房中烛光满室,南宫银涛正立在床头,站在明康旁边。居然是她畏惧的男子,,她一吓,赶紧又闭上眼。“沒有大碍,我也就放心了。”南宫银涛如此说,伸手就欲替小手掖好被角,眉眼之中,也有一丝温柔。不要你给我掖被角……不要你给我掖被角……小手心中哀号,滚了滚身子,滚到里面床壁,这一角度,南宫银涛刚好够不着。明康微微一瞥,将他的动作神情悉数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的微微倾身,已抢先出手,替小手将被角掖好,却沒出声。南宫银涛微微一怔,站直身,对明康道:“康弟,夜已深了,既然无心睡眠,不如今晚我俩好好对奕一盘?”明康正在想着回答,迷糊中的小手极是不满了,我的师父吖,我都病了,城主居然还在拉他下棋,,她只觉全身似乎又在发热,一脚蹬开了被子,翻了身,伸出两条雪白的手臂,已妥妥的抱住了明康的腰,咕噜道:“师父……不要走……”南宫银涛见得那紧紧扣住明康腰间的手臂,鹰般锐利的双眸都缩紧了。明康一怔之下,就想将小手的手臂给挣开,只是小丫头抱得太紧,明康也不敢太过用力,只得俯在小手耳边,轻声道:“师父在这儿,不会走的,你松开手。”此话倒也管用,小丫头闻言乖乖的松开了手,不再抱着明康的腰,那手儿仍是紧紧的攥着明康的手。要不是她的手儿依旧滚烫得要命,要不是她的双颊酡红如血,要不是额上仍是渗着冷汗,明康跟南宫银涛都要怀疑这小丫头是在装病,故意捣蛋。南宫银涛站了一会儿,见小手昏睡中仍是强攥着明康的手,而明康,也丝毫沒有松开的意思,颇有些无趣,只得道:“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她。”明康欠欠身,算是致歉,却并沒有挣脱小手,起身送他。南宫银涛出了院门,不由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心中极不自在,,那师徒俩,真的当他不存在。第二日,南宫银涛还是去看了看小手,似乎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明康正在小心喂她喝粥,,似乎这个师父,身兼数职。南宫银涛越看心中越是窝火,强忍着,道:“我还是再多派几个丫头过來照顾小手。”“我只要师父。”小手捏着被子,可怜兮兮的反对,眼里蒙蒙的全是一层氲氤雾气,只有病了才能得到师父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她又岂会要些丫环來代替师父的作用。明康不说话,只管勺了稀粥喂她,小徒儿一向将他的死穴捏得准准的,她身边都不要丫头随身侍伺,凡事都是师父,,磕着碰着摔着倒着,全要师父。这师父,都快又当爹來又当妈。南宫银涛看了一阵,见这提议两人都不采纳,一拂袖,转身走了,神情颇是气急败坏。“师父,好象城主很生气。”小手喝了一口粥,看着城主远去的背影,说出眼中所见。“嗯。”明康随口应了一句,语气不波不澜。自己磨着师父,生气的不应该是师父吗?怎么城主倒是很生气?难道因为许久沒去跟他作表白,他为这个在生气?小手小心的斜睨了一眼明康,见他只是专注的端着碗,吹着粥,象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越是装作无所谓……可能越有所谓。小手依稀记得昨晚,好象南宫银涛似乎还想替自己掖被角來着,上次吃饭,也帮她挟菜來着,,他怎么突然在师父面前,对自己表现得这么亲密啊?如若师父有什么误会,那可不妙。于是,小手小心的探明康的口气:“师父,我跟你坦白,上次那些漂亮裙子,其实是南宫城主送的。”反正自己当时就交给师父了,师父不可能在这事上跟自己较劲。“嗯,师父知道了。”明康依旧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什么反应都沒有。难不成师父嫌自己坦白交待得不够彻底?小手的眼睛狡黠一转,继续努力坦白:“师父……我以前跟南宫城主说的话,都是假话……不作数的,我从來都沒喜欢过他。”明康无所谓的态度,倒惹得小手有些心虚,她心中暗自寻思,在城主府都有一段时间了,前阵子自己天天跑南宫城主书房前去赤果果的表白,有可能传到师父耳中。“说了什么?”明康问了一声,又喂了她一勺稀粥,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回不回答小手一口稀粥就含在嘴里了,呆了半响,她才一口吞下,反问道:“师父你不知道?”既然师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巴叽巴叽的不打自招,全给认了?“师父只知道,有个小丫头,天天傻了巴叽的去城主书房前表白,肉麻得全城主府的守卫,三月不敢再吃肉。”明康如此说,已安然的转过身子,将碗放在桌上,示意下人收拾了去。动作是随意潇洒,却是阅尽天下胸有成竹的自信。果然师父什么都是知道的……小手靠在床前,看着师父的侧身,他是风华绝代的,任何女子看到他,都会惊艳于他的俊美风姿,但他又是睿智而精明的,似乎天下任何事,皆瞒不过他的双眼。小手突然之间懊恼起來……在这师父面前,自己是一无是所。“师父,在你眼中,我很沒脑子,是吧?”小手赌了气,追问了明康一声。“也不是很沒脑子。”“什么时候有脑子?”“想法折腾师父,这方面你很有脑子。”“是么?”“不是么?”明康扭头看她,却见那小丫头,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正看着自己,配着因发烧仍有些红晕的脸颊,倒有些春水含情的模样,明康别开眼去,吩咐道:“你好生躺着休息,师父要去忙了,记着按时吃药吃东西,别老是想着折腾我。”小手躺在床上,微笑着睡了过去,师父那么英明神武,她的那些小把戏,在他眼里算什么,可却是由得她折腾。如此一想,她是开心得很。小手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彻底大好,好了之后,这小丫头就闲不住了,她想起上次南宫夫人曾说,要她带着甜心过去让她看看,既然做过了承诺,咱是言而有信的人,肯定不能失信。窜门还沒窜到南宫夫人的住处,却碰上了南宫银月。那白兔般温顺善良的姑娘,脸上是安静恬淡的笑容,一身水红纱衣衬得人是天真又纯良,正在丫环的陪同下,迎面而來。小手转身想避开,也來不及了,平心而论,她真是有些怵这南宫小姐,甚至比怕见南宫银涛还要怕,无它,怕她來苦苦追问皇甫鱼的下落。还好皇甫鱼先行离开了黄草寨,否则也逃不掉这一次的牢狱之灾。既然人沒法藏了,她只好赶紧将她的鹞鹰给藏在身后,要是这鹰少了点眼神,将这白兔般的姑娘真的当个白兔给抓了,就大大的罪过。南宫银月正要往花园去,一见小手,也是意外,还是那一日在晚宴上见过之后,一直沒有打照面,现在撞上,再好不过,她停住脚步,等小手过來。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擦身而过就是,但见南宫银月驻足停身,想是有话要说,小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相见。原本这样两个年岁相差不多的少女,见面应该是说不完的话,可是因着某些不便说明的原因,两人在互问一声之后,皆有些尴尬。小手想走,可看南宫银月的意思,还想跟她说话,她就只得无话找话:“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趁天气好出來转转,南宫小姐又打算去哪儿?”“小手不用这么跟我见外,叫我银月就是了。”南宫银月甜甜笑着,仍旧是温顺可人:“前一阵,大哥外出打猎,给我活捉了几只野兔回來,我养在后院里呢。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小手口不由心:“好啊。”心中却暗暗大倒口水,几只野兔,有什么好看。不过这些深闺中的女子,也沒别的消遣,养养兔子,弄弄花草,总比一天到晚跟下人丫环些使气较劲的好。她垂着头跟在南宫银月的后面,无精打彩的跟她去看野兔。见小手孤零零的跟在身后,兴致不高,南宫银月倒有些不忍,回头问道:“小手,你在那边沒有贴身丫环侍伺吧,要不我跟大哥说说,给你安排两个小丫环过來侍伺你,沒事陪你说说话聊聊天,省得你一天到晚孤单。”“别。”小手斩钉截铁的拒绝,前两天南宫银涛要多派几个丫头來照顾她,被她拒绝了,南宫银涛都气闷得紧,只差沒当场发作,她可不敢再多事:“不用了,南宫小姐,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不用如此麻烦。”“过几天就要走么?”南宫银月愣了一下:“你们走哪儿去?”“我跟我师父等案子审结了,要回京城。”南宫银月沉默了片刻,终于问了一声:“他……也要跟着你们回京城。”这个“他”虽然沒有指名点姓出來,但小手还是知道问的是皇甫鱼,还以为这南宫小姐真的将皇甫鱼忘怀了,不料仍是念念不忘。见她不说话,南宫银月只得低声道:“我也想明白了的,凡事随缘,他能平安,我也就放心了,不敢奢求其它。”一时之间,小手倒不知如何说好,再说下去,怕这个姑娘要自己给她递点情书之类的,越发麻烦,刚好看着已至后院,小手拍了拍甜心。甜心一得她的指示,冲天而起,凌厉扑出。小手作势阻挡一下,甜心已一爪抓了那后院中的一只小兔子,展翅飞开。这一变故,骇得南宫银月和她身边的小丫环花容失色,一直呆在侯门深院中的女子,何曾见过此等场面,等醒过神來,甜心已抓着小白兔飞远了。“我去帮你追回來。”小手嘴里说着,小小身影翻过院中的花墙而去,趁早离了南宫银月为好。各处守卫见得她翻墙越院,齐齐出声喝止,小手轻笑道:“我只是逮我的鹞鹰而已,不必紧张。”说话间,鹞鹰已飞过几重院落,离开了城主府。小手几个纵身上前,跟着甜心跑出了城主府,眼光突然一瞥,不由一怔。却见一个头上戴着帷帽,身穿大红襦裙的女子正从墙边溜过,闪身进了旁边的一条巷道。小手不由瞪大了眼,这女子带着的帷帽四周垂有白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走路的身姿,她却是熟悉得很,,南宫夫人走路的姿势一向摇晃多姿,自己都还曾照着她走路的姿势娉娉袅袅摇晃过。南宫夫人出府也真够隐蔽,随从也不带一个,这般乔装模样,也沒几人能认识。想想上次南宫银涛戴着面具出现在酒楼,现在南宫夫人戴着帷帽悄悄离了城主府,也是正常。小手转念一想,算是理解,清澈大眼弯成了月牙儿。南宫夫人目的非常明确,毫不停息,东一绕,西一转,绕过街道,不见了人影。小手由得她去,一吹呼哨,召唤仍在上空飞飞停停的甜心下來,只是甜心似乎沒有训练得很好,居然落在别处的房顶上,歪着头,挑衅的看着她。跟我作对?小手又吹了几声呼哨,甜心却越发的反着來,扑扑翅膀又跳过几处宅子。小手不敢再吹呼哨招呼它了,一路翻墙跨院追甜心而去,留下后面一大片的骂声和惊呼声,,也不怪别人,大白天的一个姑娘在别人的院中飞來窜去,任谁也惊讶。当她落在一处深宅小院中,抓住了甜心,随即却是后悔无比,,面前的凉亭中,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轻揽着女子的肩,态度十分亲昵,那女子,赫然正是南宫夫人。被这从天而降的变故一惊,两人齐齐站起身,那男子揽在南宫夫人肩上的手也下意识收了回去。见得是小手,南宫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子摇晃,竟昏了过去。那男子急急揽着她,不住轻声呼唤:“阿媛、阿媛……”小手的眼力一向挺好,这种情况,一瞧就明白,不是她上前跟南宫夫人嘘寒问暖的时候,她赶紧露个无害的笑容,解释道:“我只是抓我的甜心。”说罢,趁那男子无瑕管她,飞身越过花墙,一溜烟的离了开去,鼻间,却嗅着一股好闻的黄桷兰的香味。小手不敢回城主府,南宫夫人晕过去的场面一直浮现在脑中,南宫夫人惊骇到何种程度,才有这么大的反应啊。那是一惯端庄典雅颇具大家风范的南宫夫人不该有的表情。小手不会天真到认为南宫夫人乔装偷溜进别人的宅子,跟个男子单独在一起只是赏花喝茶,这个男子在深宅之中,能亲密的揽着一个已婚夫人的肩,能叫着南宫夫人的小名,显然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以往嚷嚷着处处撞上奸-情,但那些都不过是想象,这一次,可是实打实的撞破了奸-情。她恍恍惚惚的逛到了明康的乐温府衙,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师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康一行人从府衙出來,见着在门外一直徘徊的小手。“小手,你怎么來这儿?”明康轻声的问了一句。小手吓了一跳,回神过來见是师父,长出了一口气,犹豫半响,竟不知要不要将碰上的事告诉明康。见她心神不宁,明康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极是责怪:“病还沒有好,怎么又在四处乱跑。”小手犹豫片刻,还是沒有开口,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事关南宫夫人的清誉,也事关南宫城主的尊严,她决心烂到肚子里,,纵然亲如师父,还是瞒下此事为好。南宫银涛沉着脸,往南宫夫人的房间行去,他本就是一身霸气的人,如今沉了脸儿,城主府方圆三十里,全笼罩在他那摄人的气势之下,一路上的守卫丫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带城主府上空经过的飞鸟,也齐齐噤了声。行至南宫夫人的院子,南宫银涛微微眯了双眸,鹰般税利的双眸中,是强压的怒火,他吩咐随行的阿琛:“你就守在这儿,任何人都不许经过。”“是。”阿琛低头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话,眼角的余光瞄得南宫银涛迈着虎步,踱进了南宫夫人的房中。屋中二进隔断镂花圆门后,南宫夫人正斜倚在一张美人榻上,手托香腮,轻轻阖目,由得侍儿在一旁轻轻的捶腿。听得珠帘“哗啦啦”一阵响动,南宫夫人一阵心惊肉跳,猛然睁开了眼,见得南宫银涛一甩珠帘,沉了脸闯过來,南宫夫人心中猜得不妙,正要起身,南宫银涛已喝退所有丫环退下。两人关系一向不大好,但如此的摔帘子给脸色,倒也是头一遭。看着丫环们战战兢兢的退下,南宫夫人鼻子里轻哼一声,既然逃不过,索性不理,本來要起身,也不起了,复又慵懒的斜倚在美人榻上,将手支腮,强作镇定的看着南宫银涛。“听闻夫人病了,在房中躺了一天,为夫怎么也该來看看。”南宫银涛如此说,只是语气强硬,并沒有一丝一毫的关切之意。南宫夫人脸色惨白,竭力控制着,在南宫银涛无形的威压之下,仍是有些颤栗,手心冒了冷汗。纵是害怕,但语气却仍带着讥讽:“今日我才知道我有个夫君……如此关怀,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一点小病,多躺躺就好了。”“是吗?”南宫银涛不理她的讥讽,迈前几步,站在南宫夫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发抖的南宫夫人,就犹如虎口下的小绵羊:“很不巧,我白天有事过來找了你,既然夫人病了,在房中躺了一天,为何不见人?”南宫夫人呆了一呆,脸色越发惨白,,既然无法自圆其说,她干脆不理,横下心,一双美眸自管阖上,不再瞧南宫银涛。南宫银涛彻底被她挑衅的态度给激怒了,俯下身去,一把就钳住了她的下颌:“是不是城主府的日子太过悠闲,夫人闲得无聊?”他本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如今气头上,手上的力道,岂是南宫夫人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所能承受。南宫夫人痛得眼泪就掉出來了,偏生强忍着,不肯讨一个饶。她这么一副倔强模样,南宫银涛倒不好下死手,狠狠的一把搡开了她:“要是我听得有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南宫夫人被他这么一搡,滚落于榻下,揉着发痛的下颌,她的神情极是不屑,讥讽道:“原來你还知道我俩是夫妻。”南宫银涛强压怒气,重重的吭了一声,扭身就走。南宫夫人重新爬上美人榻,头上发髻也有些松垮。看着空寂沉闷的四周,南宫夫人缓缓的闭上眼,唇齿间似乎有了丝丝的血腥味。恍若在云端中,虚虚渺渺令人找不着北,小手披着彩霞织就的艳丽衣裳,飘渺如同仙子,在一片云蒸雾罩中寻找出路。远远的,似乎一袭青衫破云踏月而來,修长的五指撕裂了无边的虚空,那虚虚渺渺的一切皆已不见,朗日当空,明康那翩若惊鸿的脸庞也自云蒸霞蔚中渐渐显露出來。“师父,,”小手轻快的笑着,奔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会來找我。”只是快要奔到师父身边时,又一人影闪了出來,虚空一劈,眼前明明白白的坦途,裂开了缝隙,随即成了万丈深渊。“师父,,”小手看着面前深深的裂口,那仿佛巨兽的大嘴,要吞噬掉面前的两人。小手一边惊叫,一边回望。那裂缝的尽头,那高大的人影已消失在雾气之中,只恍惚瞥得一张狰狞的面具。“师父救我。”小手惊叫着,从梦中醒來,额上是密密的冷汗。居然做恶梦了,小手拥着锦被,将身子往床角落里缩了又缩。李昌已在窗下悄声问道:“小手,你沒事吧?”“沒事。”小手应了一声,李昌的护卫工作真是尽职尽责,自己做个恶梦,他都会來询问一声。“注意保暖,外面开始飘雪了。”李昌低低的嘱咐一声,走了开去。已经开始下雪了么?似乎这乐温地界靠北,落雪的日子也比京城來得早些啊。小手起床点亮了烛光,拥着锦被,推开窗户。院中纷纷撒撒的飘扬着小雪花,才落入地下,便化了开去。难怪做恶梦呢,天气转冷了。不知母猪公猪她们这一伙人,重新流放回黄草寨,日子过得怎么样?李幕容、安安等人现在看守在大牢里,这天气转冷,牢中的滋味不好过,她以前在刑部大牢里晃进晃出,再是清楚不过。小手赶在明康出门办公之前,拦住了他:“师父,我想去大牢看看那些人。”明康蹙了眉,她怎么还沒想到自己跟这案子有牵连。见雪下得大了,他只得伸手轻轻替小手拂去发上的雪花,又仔细的替她将风帽拢上,淡声道:“雪下大了,就在屋中呆着,这不比以往,这些人跟你都有关联,还是避一下嫌。”以往师父这么温柔相待,小手肯定是心中高兴的,只是此刻如此待她,倒有些歉意弥补的感觉。自己真的不能为李幕容、为安安争取些什么了么?换作别人,她尽可死皮赖脸的缠着扭着,可面对师父,怎么缠啊扭啊都沒用,她的一切招数,明康都可轻易击破。见小手神情黯淡,极为失望,明康心中越发亏疚,只得补充道:“我会尽快审理完,尽量保证不偏不倚。到时候定了案,你再去看望也不迟。”“师父……”小手仍是不甘心,叫了一声。明康垂了眼睑,他能理解小手的心情,那个牢中的少年,他也见过。初初见面,是那少年借了小手五千两银票,沒让小手沾上一点罪孽,也是他,从神秘人手上及时将小手救下,甚至小手现在随身相陪伴的鹞鹰,也是李幕容辛苦给她抓來的,,依小手的性儿,要她不闻不顾别人的处境,委实很难。似乎那少年,对小手着实有些意思啊……明康拢着手,又看了小手一眼。小手见他在杨斌、李昌、李玉龙等人的陪伴下,拢着大髦,坐上马车,迎着风雪而去,心中有些憋屈。漫天风雪中,南宫银涛已和阿琛踏着地上浅浅的积雪归來,纵是披了斗笠,大氅上仍是沾满了雪花。南宫银涛边走边吩咐阿琛:“我回房先换件狐裘,你去点上二十个护卫,晚点我去大牢里转转。”他的声音不大,穿过风雪,却让侯在大门一侧的小手听了个明白。似乎求城主,倒比求师父管用呢……小手迎了上去,笑得象朵喇叭花:“英明伟大的南宫城主,你去大牢能带我跟着去看看么?”以往南宫城主听着她的话,或多或少都要停留片刻,但此刻却是雪花丛中过,片花不沾身,,南宫银涛一边抖着披风上的积雪,一边往里走:“此事休提,我只带二十个护卫去牢中转转,带上你诸多不便。”不是要我避嫌,就是嫌带上我诸多不便,小手郁闷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心下有了主意。***这身护卫的衣裳穿在身上真不舒服,小手一边拉扯着明显大了一号的衣裳,一边低着头混在护卫队伍的最末,跟着南宫银涛的马车向乐温城的牢房小跑前进。前面一个护卫已不耐烦的回头催她:“你看看你的模样,垂头丧气的……”正要好好指责他一下,前面的阿琛已在马上回头喝斥道:“赶紧跟上,你在啰嗦什么。”那个护卫赶紧小跑两步前进,心中却是暗暗有些不平,后面这个护卫,明显状态那么差,阿琛侍卫长不吼他,偏偏來吼自己。只是又不可能上前说后面的那个护卫的坏话,只得叹自己时运太差。小手赶紧跟上,省得阿琛发现自己乔装混进了这一伙护卫中,她心中又有些担心院中的那个护卫,被她暗处一记手刀敲晕了扒了外衣外裤,这风雪天里,会不会感冒。乐温城的监狱,就在城主府不远的地方,毗邻乐温府衙。牢头一见城主亲自前來,忙不迭的前面引路。小手跟着进了牢房,那阴暗霉沉的气味扑鼻而來,似乎这儿的条件,比京城的刑部大牢差多了,至少刑部大牢沒有这般阴冷潮湿吧,这下雪的天,李幕容他们如何能够挺得过。黑暗的牢房中突然吹起了风,沉重的牢房铁门无声无息的缓慢推开。李幕容一头蓬发抬了起來,他所处的牢房,位于整个乐温城大牢的最深处,光线暗淡,平日里根本都不曾看见,此时牢门打开,显然是有重要的人物來。这个以往一身红衣嚣张飞扬的少年,此时全身颓丧,只是静静的窝在墙角里,一身红衣早混合着斑斑的血迹,发出难闻的腥味。既然杀了南宫城主手上的二三十人,这牢中的牢头牢卒,自是不肯让他好过,多番毒打,已是体无完肤。小手混在那群护卫中,如若不是看着他的一身红衣,她都有些吃惊这牢中那个孱弱的身板就是李幕容。她看着他那失神的双眼,险些惊叫失声,虽然猜得他在牢中会受些苦,但沒想到会苦至若厮。她得救他。李幕容只是睁着那双冷漠的双眼,冷冷的看着站在牢房门口的南宫城主,初初被关进大牢,他是不甘,孤僻与桀骜只是让他招來更多的毒打。此番南宫城主前來大牢,又是为了何事。如若只是來炫耀他的高高在上,倒是不必,威震八方的乐温城主,跟一个山贼头领炫耀身份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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