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上路了,越野车时快时慢,潮湿的路面黑亮如炭,如同一把宝剑直直地插上了云空。窗外是旷野,是山影,就像时间一样呼呼地划过。
时间跟人是反方向,你在使劲往前,它也在使劲往前。它的后面是你的前面,你的后面是它的前面。就像车窗外的景色,流水一样消失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扎西突然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他用笨拙的语言安慰着程汝意。
程汝意苦笑一声,“一个人要是飞快地走路,不停地做事儿,生命就会变得很长很长;要是处于静止状态,什么事儿也不做,生命就会变得非常短暂。所以我爸天天飞快地走着,天天做事儿,忙得焦头烂额,其实是拉长了生命的时间。”
扎西说:“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王铁也觉得莫名其妙,也真的听不懂。
程汝意想着,嘿嘿一笑说:“我们飞快地走着,不要停下来。”
王铁从后视镜里望着程汝意,懊恼地抓抓头发说:“我想开慢一点,但开着开着就快了。”
程汝意问:“为什么?”
王铁一边减速一边说:“你看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它们无法预测汽车的速度,飞着飞着就撞上了。”
说着,看了一眼对面过来的车,按了几下喇叭。
“我这是在提醒司机,别开得太快,救助站的鸟太多,有的司机一路能撞死好几只。”
突然,车玻璃撞上了一只鸟,王铁刹了一下车,却没有停下,拍着胸脯愧疚地说:“都怪我,心里想的是千万别撞上,可还是撞上了。”
程汝意说:“那怎么办?”
王铁说:“已经撞上了,还能怎么办?”
扎西问:“你确定已经撞死了?”
程汝意也说:“万一还活着呢?”
说着,朝后看了看,不禁惊叫起来:“扎西,王铁,快看。”
一只大鸟扑向公路,抓起了那只撞上汽车的小鸟,竟然是一只金雕。
王铁刹住了车,自己先下车,然后在靠近路边的一侧给大家打开了车门。
程汝意好奇的喊着:“金雕!”
扎西说:“别乱喊,一样的鸟多了。”
王铁望着天空,诧异地说:“不会吧?”
似乎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金雕丢掉那只死去的小鸟,在头顶盘旋了几圈,落在了汽车顶上,爪子一滑,打了个起。
程汝意试探着朝它伸出胳膊,它翅膀一展,轻轻跳过来,缩起爪尖,突出爪心上的厚肉,落到了程汝意的肩膀上。
王铁说:“原来它一直跟着大家,昨天晚上怎么没发现?”
但紧接着大家就明白,没发现的不仅仅是金雕,头顶的云层里,一只斑头雁收起翅膀,箭一样朝大家射来。靠近地面时,它又忽地展开翅膀,朝上一飞,再往下一翔,一升一降地重复了几次后,稳稳地落在路边的草地上。
王铁说:“太神奇了,这么远的路,它们是怎么跟上来的?”
程汝意说:“它们在天上能看见汽车。”
王铁说:“昨天下雨,要看清大家就得低空飞行。低空飞行是很危险的,一旦有雾很容易撞到山上,还有被地面建筑物拦截、高压线阻挡和遭遇枪击的可能。”
程汝意带着金雕,走向斑头雁,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头和翅膀。
金雕不高兴地离开了程汝意,在天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程汝意的肩膀上。斑头雁掉转身子,咕咕地叫着,朝着大家来的方向,一跳一跳地掀动着翅膀,像是在跟谁招手。
程汝意仰头一看,再次惊叫起来:“扎西,王铁,快看。”
程汝意看到了小黄马,看到了藏獒,它们自然不是飞来的,而是跑来的,从公路弯道的那一边,可以直线追上大家的地方,带着一溜儿烟尘,奔驰而来。
程汝意抖动肩膀让金雕飞上天,然后迎着小黄马和藏獒跑了过去,心想昨天的雨雾中,隐隐约约跟着汽车奔跑的动物,原来是它们。早知道就好了,程汝意会请王铁停下来,或者慢慢地走,别让它们跟不上或者拼命地跑。
“你们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会带着你们的。”
程汝意知道小黄马比藏獒跑得快,也更有耐力,但它们两个是好朋友,肯定会一个等着一个,一块儿赶路,一块儿休息,还能互相保护。谁敢欺负小黄马,藏獒一定会拼命;谁敢跟藏獒过不去,小黄马也一定会又咬又踢。
藏獒的鼻子灵,能在几公里之外闻到熟悉的味道,比如程汝意和扎西的味道;小黄马的鼻子比它更灵,也会闻得更远,而且还有比救护站的其他动物更好使的耳朵,肯定能听到大家一路上都在说话。它们闻着味道,听着声音,跟着大家跑来了。
程汝意一手拉着小黄马的鬃毛,一手拽着藏獒的鬣毛,来到汽车旁。
王铁爱惜地说:“这马浑身都湿透了,不能再跑了。”
他看看大张着嘴、呼呼喘气的藏獒,又说:“它的体力肯定已经到了极限,跑不动了。昨天晚上大家睡了一夜,它们跑了一夜,再让它们跑说不定会有危险。”
小黄马咳地叫了几声,像是跟大家打招呼,又像是跟程汝意撒娇。藏獒疲倦地卧在了公路边。程汝意心疼地抚摸着它。小黄马低下头,用鼻子吹着藏獒无法散热的长毛,一个劲地给它吹凉,也算是鼓励吧:坚持住,坚持住。
扎西说:“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车里坐不下。
程汝意纠正道:“扎西,它们不是人。”
扎西挠了挠头,“那我就不坐车了,我可以骑着小黄马。”
王铁说:“它背上没有鞍子,你怎么骑?我看还是开慢一点,走走停停,让它们都能跟上。
扎西说:“能慢到什么程度?急死了。”
王铁想了想说:“干脆这样,让藏獒跟大家坐车,其他人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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