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褶。
“怎么了?愿意,还是不愿意?”世子殿下的杯底磕了磕桌面。
“殿下……此话可当真?”
“当然真。”
“没开玩笑?”
酆都一下急了:“你当孤在骗你?”
“没有。”郁律笑道,“如果是真的,那下官愿意。”
“哼。”酆都放下酒杯,阴凉的掌心上沾了杯壁的水珠和汗迹,凉森森的,让他有点不自在。
“殿下在笑什么?”郁律侧过头来。
“多话——”酆都佯怒朝他一瞪眼睛,随即愣住了,粗声道:“你不是也在笑吗?”
闻言,郁律勾起嘴角,将那一丝淡笑逐步扩大,他低着眉,垂着眼,将那完好的一块鸡肉戳成了一块块。
“下官高兴。”他道,带着酒意的眼溜过来,满眼都是潋滟波光。
这一树的梅花香气和酒,都浸在那双眼里了。
酆都也笑了,笑得那一树红梅都羞了脸颊。
“孤也高兴。”
那是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
在世子出外游离的第三百个年头,掌事大人,郁律,一头栽进了奈何桥畔的轮回井底。
历经沉浮,他投胎转世成了杜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杜郁律。前尘往事全都在井中涤荡了个干净,他不记得自己曾是鬼界手握重权的掌事大人,不记得那帮狐朋好友,不记得对他噤若寒战的鬼仙,更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在下忘川泛舟的约定。
郁律当然不会自己跳进轮回井,就算他真的神志不清到了那个地步,也有好闺蜜孟婆拉着他,可他还是跳了,神不知鬼不觉,而那个唆使他跳井的人,正是多年前,桃花村一案中的蛊师——阮平。
那之后郁律又遭遇了大大小小几百桩案件,几乎把桃花村那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阮平可不会忘,在活大地狱受刑的几百个年头里,他对郁律的怨恨与日俱增,毕竟如果没有郁律插手,他和他的青儿,在那之后,还会在桃花村里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都是因为郁律。
都是他。
若是没有他的话……
类似的想法,整天都会在他脑中重复。
没人知道他在地狱里受了怎样的折磨,也没人知道他刑满释放后去了哪里。
然而忽然有一天,郁律回到自己的小院,抬眼便见一个清俊的青年守在门边,见他来了,低头赧然一笑,像是不好意思地道:“掌事大人,可还记得在下?”
郁律脸上还是笑微微的,他才刚听人说世子殿下已经完成了历练,不日就要回来了,一想到这里,笑容简直收不住。
“你是?”
青年礼貌地朝他拱手弯腰:“在下阮平,当年在桃花村因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多亏大人指点才能苦海回头。”
郁律有了点印象:“哦,你……”他隐约记得这青年的情路颇为坎坷,其实根子并不坏,只是感情一事,向来都是没办法。
“本官记得你,你最近可还好?”
一丝扭曲的笑容在阮平脸上一闪而过,他又朝郁律深深一鞠:“托掌事大人的福,在下一切都好。”说着他举起从刚才起就拎着的酒,“在下欲与掌事大人共饮几杯,不知大人可否赏个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