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坐在海棠花树下。
洛子云抚摸着她的秀发叹息了一声,“哥哥居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萱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甚至已经许配了人家!”
洛瑾萱眼眸轻轻一抬,低声道:“听龙姐姐说,哥哥也不大赞同这门亲事——”
洛子云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你们两情相悦,按理说哥哥不该反对。可是萱儿,你将这场婚事想的太过简单。近些年来,番将为祸,朝纲不稳,而这个时候若平江将军府与洛阳侯府联姻,格局必定会有所变动,至于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眼下还无法预料。若有一天,我们侯府与平江将军府站在对立的位置上,萱儿,到时候你是向着父亲还是向着自己的丈夫?”
他话语不多,却是字字诛心,洛瑾萱怔了许久喃喃道:“会有这么一天么?”
“难说!”洛子云叹息一声道:“眼下你们的婚事已成定局,哥哥也不欲你多忧虑,只希望这番猜测能成空罢了!”
第二天她禁不住拿哥哥的话来问,萧城璧挑着她的发丝不觉笑出了声,“若我真如你哥哥那般,想的如此久远,只怕在知道你是洛阳侯府千金之后便不再与你有任何牵连,又怎会成今日之局面?你放心,就算他说的有理,江山大事与你们女儿家无关,不管将来怎样,我也断不会让你牵扯其中!”
洛瑾萱柔美的眼眸凝了他许久,轻轻倚入他怀中。
传言中萧大公子惊才绝艳,除了会统领三军以外,书画琴棋亦是无所不精。这几日为了兑现诺言,果然不曾再动过刀兵,只是陪着未婚的妻子拈花挑琴、煮茶论棋,倒似寻常文人雅士家的夫妻。
屈指算来,在洛阳已待了一月有余,这日在洛瑾萱闺阁之中相拥挑琴,不由却弹起了一首离别断肠之曲。
曲罢,双额相抵,低声道:“棠儿,棠儿,倘若我们有好长时间都见不到面,你会想我么?”
洛瑾萱眼睫轻颤,花唇轻吐出几个字,“是要……回平江去么?”
他不言,轻抚她的面颊,良久才道:“我很快便会来娶你,很快……”
四月末,洛瑾萱前去白马寺祈福,萧城璧站在殿外瞧着她跪在佛前诚心祈福,痴待了片刻,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一路上小五瞧他面色沉郁,只是信马由缰,也不急着赶路,不由开解道:“公子,为何不当面与洛小姐作别?就这样走了,岂不徒惹她伤心么?”
萧城璧长吁一声,“你如何会懂——”
自古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离别之辞,当着她的面又如何说得出口?
紫陌芳尘,忽听得一阵銮铃响动。
回头瞧见一辆四面垂素帐的花车正自驰来,车中的少女探出头,柔弱清婉的目光遥遥射来,堪堪与他对望。
瞧她的眸中似有泪光,萧城璧一痛,调头策马奔至车前,将那少女被抱下车,也不言语,紧拥在怀,半晌才道:“我知道这一去会去很久,你回去,回去等我!等到来年这个时候,我就将你接到平江,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朝朝不相弃,夜夜不相离!”
怀里的少女暗点头,幽咽道:“我等你——”
话音落,他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颔,垂首一阵缠绵痴吻。
夏末秋初,洛子云与越王郡主成婚,平江将军府除了送一份贺礼以外,还送来了丰厚聘礼。于是府上刚忙完小侯爷的婚事,又开始忙着置备小姐的嫁妆。
待到来年春日,婚期渐近。
虽则婚嫁乃是喜事,可对侯府上下而言,难免会有淡淡的别离愁绪。尤其侯夫人,早晚见不到女儿便会问上好几次,嫂嫂龙儿怀孕已有数月,也时常来探她。
这日侯夫人正欲与女儿说起闺房私密之事,见龙儿来了,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将此事交托于她,惹得龙儿掩嘴而笑。
洛瑾萱大惑不解,见母亲说完话就走了,欲起身相送,被嫂嫂按住肩膀又坐了下来,遂禁不住问道:“嫂子,娘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惹你笑成这样?”
龙儿掩嘴笑了一下道:“娘说妹妹素来荏弱,也不知洞房花烛夜之夜该如何度过,要我来提点一下!”
洛瑾萱面色登时涨红,垂首低声道:“娘方才已经说了,洞房之夜,要服侍丈夫宽衣就寝,然后同床共枕——”
“那你知道怎么宽衣?怎么共枕?”
见她一副茫然不知所云的样子,龙儿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就是……”
虽则她言语甚是含蓄,又是低声耳语,已听的那待嫁娇娘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羞的直欲躲起来,好似别人也听到了一般。
婚嫁当日,当乘着花轿将要离开侯府大门时,娘亲却一直不曾出现。
直到最后,恐误了吉时才款步出来相送,面上带笑催促她上轿。
走到花轿旁,忽听得娘亲幽咽道:“养女十七载,一朝却送做他人妇。日后天长水远,母女从此相见无期,萱儿,你要好好……好好的照顾自己……”
一身嫁娘红妆的少女目中泪泫,陡然转身飞奔向母亲,母女二人顾不得万般忌讳,抱头痛哭,侯夫人抬手抚着她的秀发泣不成声,“女儿……我的乖女儿……你是娘心头上的肉,你教娘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