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怔怔的看着茶碗中的倒影,仿佛有什么心事正盘恒在他的胸中,让他难以作决。
蒯无垢品了一口茶,赞道:“好茶。余侯可是仍有疑虑?”
余君道:“不论如何,他们毕竟代表着景泰王。”
“诚然。”
蒯无垢微微一笑,把手上的茶碗放在案上,拂了拂盘着袍摆,笑道:“景泰王是天下共主,朝歌青骑是景泰王的近卫军。但是敢问余侯,朝歌城离余国有多远?”说着,不待余侯说话,又续了下去:“两千八百里,雍国离余国多远?五百余里。齐国离余国又有多远?六百余里。”
余君冷声道:“若是因此惹得景泰王震怒,那便是余国的末日。”
“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临。”蒯无垢接口道:“余君何不想想,东夷人早被齐侯赶入了大海,那面世代相传的荆棘花大旗也被齐侯焚毁,如今的东夷人就如丧家之犬,他们飘浮在海上,躲藏在暗无天日的岛屿里,东海之滨有万千岛屿,他们各占一处,时而内战,时而入侵东土,如同一盘散沙。这样的东夷人,怎会从齐侯的眼底下来到了郇国?而郇侯又是何等作为?眼睁睁看着他们纵横在自己的国土上,却无动于衷。”
“郇侯?”
余君眉头皱起来,握着茶碗的手背上冒起了一条青筋,余国与郇国比邻而居,数百年来相互征伐不断,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自从大雍与齐国强盛之后,余国与郇国的敌对,更多的是一种象征,私底下,甚至余君与郇侯还保持着暗通有无。而此,便是在大国的逼压之下,小国的一种自保手段,互相敌对,背后有人撑腰,反而不会轻易的被大国吞噬,毕竟,大国之间也需要缓冲地带。这是多么可笑可悲,而又充满智慧的手段啊。
不过,此刻余君却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他想的是,那个留着一把络腮胡的郇侯,那厮面相粗鲁,实际上却狡猾如狐,他为什么不怕景泰王的怒火?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纵容东夷人行凶?事后,若是景泰王震怒,命齐侯教训教训他,齐侯正在争夺天下霸主的地位,急需要得到景泰王的认可,肯定是不会手软的,会毫不留情的将郇国抛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这一次不与我互通有无?
余君有些头痛,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时,那位卫国的士子,鬼谷子先生的高徒,蒯无垢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以日月为镜,可以证心怀,以人为镜,可以证将来,郇侯之所以纵容那所谓的东夷人,必然有郇侯的原因。而如今,天下大势犹如风云变幻,朝歌城早已不是天下的中心,数月前,又有妖星临空,司主伐楚与不祥。蒯无垢敢断言,传承数百年的大周王朝或将经历生死磨难,而那被埋藏在朝歌城下的中州九鼎,必然会换一个地方。”
“大胆,放肆。”余君下意识的喝道,宫人与宫女匍匐一地。
在这一刻,温文儒雅的余君身上透出一股凌厉绝伦的气势,压得整个浮亭里的人喘不过气来。这便是一国之君,纵然再小,他也是一方诸侯,景泰王的封臣。
“哈哈。”
蒯无垢却笑了起来,笑声平和而不张扬,笑容温和,就像这湖心里的风,虽然浅凉浅凉,但却无处不在。在这笑声之中,本已站起身来的余君又悻悻的地坐了下来,冷声道:“此言,仅出先生之口,入本侯之耳。本侯不会放在心上,先生也勿要多言。本侯已然作决……”
“余侯多虑了,如今之天下,倒底是以何为主,余侯心知肚明。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付之东流,湮没于长河之中,蒯无垢概之有三,其一,不知天意,其二,不得人心,其三,不明局势。诸此三种,是英雄冢。余侯,慎重。”蒯无垢微笑着打断了余君的话,真诚的看着余君:“齐侯欲为天下霸主,雍公岂会不知?齐侯纵容所谓的东夷人,谋了这场局,雍公岂会不动?依余侯看来,雍公之所动,动在何处呢?”
“莫非,便是……”
“正是。”
蒯无垢突地挺起身来,拢着双手朝着余君深深一揖:“雍公之所动,在于以不变应万变,余国若想存,旬日要塞必失无疑,然则,失则失也,却非失不可得。余侯,三思。”
余君沉默了,良久,沉声道:“蒯先生,你倒底是来自强齐,还是大雍?”
“蒯无垢乃是卫国人。”
“君上,君上……”
恰于此时,老宫人踉踉跄跄的奔来,站在湖岸上,大声的呼喊着。余君眉头一皱,命人拉动绳索,将这浮亭拉到岸边。余君与蒯无垢一前一后的出了浮亭。
“何事如此慌张?”余君心中怫悦。
老宫人满头都是汗水,样子狼狈之极,颤声道:“回,回禀君上,朝,朝歌青骑冲撞宫城。”
“你说什么?”余君脸上神上蓦地一变。
“余侯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