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门梁上书有“班主”二字的房门口,房门半掩,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打听出那狗贼,何时会来临安么?”
秦松带着梅儿推门进去,见里面是两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正在商谈着事情。二人见秦松莽然闯了进来,脸露惊骇之色。其中的一个男子,立马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弯刀刀柄。此人穿得是短褂,从握刀的手势和胳膊上的肌肉判断,应该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握刀之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茫然闯入我的房间,可有甚事?”
秦松立马抱拳道:“大哥少安毋躁。兄弟见马戏班的招牌,写有荆湖北路,兄弟也是荆湖北路人氏,在他乡,遇见故土之人,尤感亲切,是故前来拜会班主一番,别无他意。”
握刀之人,警惕地看了看秦松,然后对一旁的男子说道:“你先下去,余下的事情,我们晚上再作商议。”
男子没有说话,应命出了房间。握刀之人,见秦松白白皙皙,不像是个练武之人,除了瘦高外,也无甚特别之处,便就放开了那弯刀。
男子又端详了秦松一番道:“兄弟!我荆湖北路之域的人,在这临安城里,莫说上万,但至少也有大几千,如你这般,看见荆湖北路四字,就前来拜会的人,可真不多见,怕你还是第一人。”
秦松不鄙不亢地撒谎道:“大哥。兄弟来临安,求学日久,交际狭窄,久未遇故土之人,久未听闻乡音,甚感孤独。今番在此,听闻到了乡音,自然觉得亲切万分,激动之情难以抑制,就莽然前来拜会班主,若有鲁莽,万望大哥海涵。”
“哈哈,如此说来。兄弟倒是性情中人,符合我荆湖北路之域之人的禀性。请坐。”男子豪爽一笑,又对外唤叫道:“给二位客人上茶。”
秦松坐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男子,见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眸中透出的是杀气和英气的混合气,年龄虽不大,却显得老练,一看就是经历过大事的人。
男子又豪爽说道:“兄弟。鄙人姓杨,木易杨,单名一个霸字。敢为兄弟高姓大名啊?”
秦松抱拳道:“大哥的名好啊,一个霸字,威武无比,霸气侧露。老弟姓秦,单名一个松字,字傲雪。往后大哥叫老弟也可,叫我傲雪也行。”
“哈哈,什么霸气、威武,不过一个名字罢了。我们江湖汉,没你们读书人那般讲究,只有名,而无字什么的。兄弟来临安多少时日了?”杨霸问道。
为了不露马脚,秦松继续编道:“四年有余了,要不岂会有如此乡愁?大哥戏班里的节目很是精彩,特别是那舞台剧,煞是好看,这剧可有甚深意?”
杨霸瞄了瞄秦松,确觉得秦松定不是奸细之流,然后说道:“哈哈,就知道兄弟不是专为乡愁而来,至于戏剧的意思,不过是揽客之作罢了。你能看出什么,也就可理解成它是什么,本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东西。”
秦松笑道:“大哥看似粗狂,实乃细腻之人,又能编排如此好剧,定是诗书饱读了。兄弟乃荆湖北路溪州(湘西)人氏。敢问大哥是那地之人?”
“溪州,那还在我们的西边了,是苗侗蛮族之地。”杨霸接着又说道:“我等乃荆湖北路龙阳县(汉寿)人氏。”
“龙阳?!”秦松寻思道,难怪虽然可以用乡音交流,在音调上,还是有些偏差,古时荆湖北路靠南的一些地方,是十里不同音,一县一个调。秦松又接着说道:“龙阳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小的时候,便知龙阳县出了个大英雄杨幺,为民请愿,惩恶扬善,除暴安民,这些年,在外求学,少了杨英雄的消息。大哥是龙阳人氏,可是知晓?”
杨霸脸色凝重,间或又悲愤不已道:“杨英雄三年前,已被朝廷派去的狗贼给害了。好在杨英雄宁死不屈,率领一帮兄弟投湖殉道,不愧是我荆湖北路的英勇男儿。他的事迹,必将激励我荆湖男儿,民间定会有壮士,会为杨英雄报仇的。”
秦松陪着杨霸唏嘘哀叹一番英雄,一番交流下来,也算是交上了朋友。秦松并没有多大的家国情怀。只是觉得,处境会愈来愈难,便多结交一些朋友,待到某一天,在秦府混不下去后,也可有个落脚之处。他知道,杨霸经营的马戏团,是四处演出的,即便临安沦陷,也可转碾他地。
秦松又和杨霸胡侃乱扯了一阵后,便起身告辞。杨霸自然是留秦松,一起吃饭。秦松想,第一次见,便留下吃饭。会被人看薄,就如落魄书生四处蹭饭一般,自然是不好,也就回绝了杨霸的好意,从马戏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