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归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中,第二日朝议时,神武帝也对此前以十一皇子为首的一干人的弹劾奏本表了态,虽认定江掌院确为越权掌兵,却并未对其“谋逆之嫌”作过多探讨,只象征性剥夺了她对岭北战事的发言权。
自然有人对此感到不满。十一皇子当初也不过是因了点风吹草动便被押入大牢关了三月之久,如今陛下竟对江掌院丝毫不疑心,前后一比较,实是令人不平。
又过几日,十一皇子在前线亲自整束军队,将江掌院先前点的那支骑兵队打散了编入其余各营,并调离了尚原。陛下明面上没什么表示,私下里却是龙颜大悦。很显然,他虽出于某种原因有心偏袒江凭阑,但也不可能不忌惮这等牵涉军心民意的大事,如今自家儿子看这支队伍不顺眼,也算替他解决了心头大患。
深宫密阁里,幽微烛火忽明忽灭,隐隐传来两人的谈话声。一人低伏在帷幕外,宽大的斗篷遮没了她的身形,只能通过声音辨认出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子。
“启禀陛下,属下已查明喻妃下落,他似乎并未起疑。”
“似乎?”帷幕后的人冷笑一声,“你应该晓得,朕不喜欢听任何没有把握的话。”
“陛下息怒。”她伏得更深,“自从回了甫京,他对属下的态度便一直不大明朗,属下也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
“七年之期将近,过了冬至便又是一个七年,朕等得太久,早已没了耐心。”
“属下明白。”
“光是明白这一点还不够,你须得想得更清楚些。尤其记得,你姓千。”
“属下不敢忘。”
“还有你们家主,望他也永远记得。”
“陛下放心,江氏虽对家主起了疑心,却还不至于影响大局。家主要我提醒陛下一言,注意养贤书院的动向。”
“此事朕自有计较,下去吧。”
……
又一年秋。
大顺占领河下近三月,其间历经大小战役十五起,始终岿然不动,却于八月初十忽然弃城而退。昭军挥兵入驻河下,被伺机已久的皇甫军队团团包围。
七日后,八月十七,一个足以震动三国、惊骇世人的消息自前线传来。正当大昭与皇甫为争夺河下战得不可开交之际,大顺卫玦亲率二十万大军现身大昭西南部长辽省,以强硬攻势叩开长辽大门,兵分三路,不出一日,全省沦陷。
巨浪拍石,卷起千堆细雪,无人不畏而生寒,就连皇甫神武帝也为之震惊,念着那人的名字久久难安。
卫玦,微生玦。
这是他做梦都想杀的人。微生皇室覆灭,却独独逃出了一个皇三子,像他这样的人,岂能不明白赶尽杀绝的要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纵虎归山并非一时大意,而是当真杀而不得。
去年普阳城围剿失败后,他曾秘密派出手底下最精锐的杀手一路追踪,为此大损一番,却还是让微生玦躲进了西厥。
西厥内战爆发后,他也曾一度以兵械、火药秘密支持王族的死敌,可终归鞭长莫及,挡不住微生玦一次又一次大胜而归。
岭北战事起,他牢牢盯紧此人动作,无奈又一次被迷惑了双眼。微生玦耗时大半年,要的竟不是打通岭北地界,而是借战争消耗大昭军力,转移世人的关注点,好在两国皆无防备之时对大昭西南各省一网打尽。
他以三万兵马吊了两国整整大半年,大大保存了己方实力,为的就是今日这二十万铁蹄踏破大昭山河!
八月十八,大昭怀盛帝气急败坏下旨,令镇国大将军武丘平即日自岭北撤兵,率军赶赴长辽,同时征调西南全境地方军共御外敌。
同日,皇甫神武帝火速传信,令十一皇子与喻衍收束兵力,放昭军撤退。
九月初一,历时整整九个月的岭北战事彻底结束。皇甫朝廷最终平定岭北动乱,收复失地,解决了多年来的边境隐患。岭北草案拟定人江掌院成为此事件中最大功臣,不过,朝廷暂时没空封赏她,也没空清洗岭北的大小官员,举世都将目光投向了大昭西南。
大顺二十万铁蹄所向披靡,不到半月便攻占了西南三省。大昭政权本就尚未稳固,尤其是远离京城的西南一带,如此攻势之下,许多县城大开城门以示投降,几乎战意全无。
九月初八,一支十万大军自皇甫南境秘密南下,随时准备支援大昭,领兵人正是方才自岭北凯旋的喻衍。
面对大顺的铁蹄,一月前还剑拔弩张互相撕咬的皇甫与大昭忽然同心协力起来。关于这一点,世人是想不通的,但三国高层却都心知肚明。
大昭这个政权是“虚”的,再耗个几年,待时机成熟,皇甫要它亡,它便不得不亡。可一旦微生玦打入大昭建立新的政权,那便成了“实”的,届时,南国将重新脱离皇甫的掌控。
蛰伏近二十载,好不容易扳倒了微生王朝,帝业将成,大统在望,神武帝又如何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而他选择喻衍的理由也很简单:合适。此人比朝中几位老将更了解厥人,也绝对精通防御战,且从岭北战事来看,他对朝廷暂时没有二心,也与皇甫弋南不存在瓜葛。更重要的是,相比面临皇子领兵出京的风险,上台一位将军根本算不得什么。
九月二十五,皇甫十万大军进驻大昭西南,表意声援大昭。
九月二十八,大顺铁蹄在横扫西南第八省时受到皇甫阻碍,两军于长空野正面相遇,连战七天七夜,仍旧僵持不下。
好似是天意要弥补当世两位将才四月前未能在尚原全力一战的遗憾,长空野成了微生玦和喻衍的对决之地。前者尤擅灵活的游击战以及大胆的突围进攻战,后者则精于防守,一个锐不可当,一个坚不可破,可谓是矛遇上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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