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保安们对着出货单验好货,两兄弟开着大卡车离开电子厂,李传林回到厂子里后,找出自己的工资存折去了银行。李传林是个纯朴的农民、慈爱的父亲,虽然开始向他老板学习如何做生意,可几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商人。就比如现在,即使儿女都同意他再娶,可心里的内疚总无法释怀,就想着多寄点钱回去,补偿自己那对自幼丧母的可怜儿女。可他就没想过,这么多钱寄给年幼的儿女合不合适。
汇款单几天后寄到学校时,李家明正在帮王老师改作业,看着递到眼前的单子有些发愣。一万八千块啊,父亲虽然工资高,可还掉四叔的钱及他自己的开销外,恐怕全在这了吧?
哎,父亲啊。
给李家明拿汇款单来的王老师,刚才也被上面的数字也吓了一跳,拍了拍正发愣的李家明的脑袋,提醒道:“家明,这么多钱可别放家里,取出来后马上存银行去。”
回过神来的李家明浮起一个笑脸,掩饰道:“王老师,这钱也就是过下我的手,我耶耶(父亲)借了王叔叔、我二伯几万块呢。”
李家明这年余的时间表现极出色,王老师也不疑有它,提醒道:“那就赶紧去找陈校长开个证明,把钱领出来给你二伯。一万八啊,都够我四五年工资了。”
王老师这么一提醒,李家明突然心里一动,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没象往常一样将钱寄给二伯,而是直接寄给自己。
乱了,父亲的心乱了,肯定是他喜悦与内疚夹杂在一起,本能地想补偿自己兄妹,才犯了这糊涂。
暗叹了一声,眼角酸涩的李家明心里五味陈杂,拿着汇款单去了校长室,开出证明后又到工地上叫二伯,两伯侄一起去邮局把这一万八千块钱取出来、打电报去广东。
打完电报出了邮局,李家明将书包里厚厚一沓的钱全掏出来递给二伯,小声道:“二伯,这钱你拿去,把我们家的地面打成水泥地,然后墙面、窗户都粉刷一下吧。”
干这些活是行家里手的二伯稍一默神,也小声道:“家明,大概要两千多一点,有多的让你二婶存起来?”
存什么呀?李家明心里苦笑一阵,脸上挤出个笑容,小声道:“二伯,我耶耶(爸)找了个对象,听说是罗坊人,估计年底就要进门了。有多的,你和传祖叔帮我置点嫁妆送过去吧,女方家里太穷,我想帮她撑撑脸面。”
二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没想到这么快,见自己侄子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不自然,连忙安慰道:“家明,有二伯在,没人敢欺负你和文妹的。这钱,我让你二婶存起来,留着以后你们兄妹读书用。”
欺负?自己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李家明嘴角抽了抽,坚持道:“二伯,不用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去帮我置嫁妆就是了。以前我跟四婶保证过,只要有好姑娘愿意嫁我耶耶,我们兄妹就将她当亲生娘看,也把她家当亲外婆家。”
“那也没这么快吧?”
快?一点也不快,农村里订了亲就能住在一起,何况是开放的广东。父亲就是个只会做家具的木匠,对方又是个黄花大闺女,旁边还有个乐见其成的四婶,未来的后妈要不大着肚子回家过年才怪呢?
只不过,这些话李家明不好说,借口道:“二伯,夜长梦多啊,我耶耶都三十五六了,赶紧把人娶过门才是正事。”
二伯最远的地方就是到过修水,哪知道广东有多开放,听侄子这么说,也连忙附和道:“对对,我晚上就去你阿婆家,跟他们商量一下。你外公、母舅以前都提过这事,现在得去告诉人家一声,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二伯”
李家明习惯性的客气,让二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却是神情复杂地感叹道:“明伢,难为你了。”
‘嘿嘿嘿’,李家明收起心里的复杂情绪,笑眯眯道:“二伯,没什么难为的,只要我耶耶好,我们兄妹就会好。”
“那就好,那就好”,二伯也笑了笑,眼睛的余光瞟了眼远处的那一排封顶的新砖屋,庆幸当初没有听自己侄子的话,将房子都放在三弟名下。他可没李家明这么乐观,也见多了后妈薄待继子(女)、甚至是虐待的事。
房子做完了,得先把家明那一排全部装修出来,这伢子太倔,万一跟后娘合不来,就搬到乡上来住算了。反正工程队一个月给他三百块钱工资,又有三个店面能收租,他们兄妹生活、读书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