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要黑了,太子赵聿梁还没有离开英华殿。
因为对两份官员递交上来的奏折的处理意见不同,太子与皇上此时正有克制地僵持着。
最终,太子选择了让步。
自古以来与皇帝政见不同的太子都难有好的下场,这些前人的教训早已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一旦觉察到皇上不肯接受自己的意见时他便采取顺从的方式。但当然,这顺从只是表面的。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心里却又隐隐有些失望,他指着旁边的凳子对太子说:“坐。”
先前太子是跪着跟他讲解自己对那两份奏折的见解的。
太子便起身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皇上端起茶来缓缓地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下,望着太子说:“朕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须得你坐到那个位置、到达那个高度时才晓得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也只有到那时他才能把利弊权衡得清楚明白。你现在是太子,在你的位置上可能还无法理解朕这么做的用意,这很正常。”
太子点头道:“父皇说的是。”
皇上又看了太子半晌,道:“朕知道你是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但朕得告诉你——如果要想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太有个性、太理想化是不行的,毕竟大多数百姓的思想境界不在你那个层面上,而你能不能稳坐王位上却需要他们的认可,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用太理想化的方式去解决俗世的问题不但不会让你得到大家的支持反而会引起大家的误解,最终的后果就是不得民心,知道了吗?”
太子听了,犹豫了一下才轻声答道:“儿臣知道了。”
皇上指了指旁边的一杯茶让太子喝,太子便端起小啜了两口。
“并非当了君主就能为所欲为,相反,当了君主之后很多事是明知可为而不敢为,你别看朕这些年在人前极尽尊荣,其实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皇上又语重心长地说。
太子看了皇上一眼,恭敬地说:“儿臣懂得,父皇这些年确实很辛苦。”
也许是累了,皇上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他将身子靠在椅子上,缓缓道:“生在帝王家便应该早早去掉天真,早早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要轻易地相信他人,即便自己最亲的人也都不例外。”
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吧?这不正是他这些年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真实写照吗?
太子忽然有些同情他,又感到了一股无名的压力。
“儿臣明白,多谢父皇指教。”太子赵聿梁说。
皇上似乎很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这才敢抬眼端详他。
借着桌面上的灯光,太子忽然发现皇上的印堂处有些发黑,不禁心头一振。
太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父皇最近身体可好?”
听得他这问话皇上一愣,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问:“怎么?”
皇上向来多疑。
太子忙解释道:“儿臣见父皇脸色疲惫且有些苍白,很是担心父皇的身体。”
皇上的脸色这才稍有和缓,答道:“朕最近身体并无不妥,你不必担心。”
太子点头,仍不忘关切地嘱咐道:“那父皇好好歇息一下吧,儿臣先告退了。”
皇上‘嗯’了一声,复闭上眼睛。
太子起身轻轻地退了出去。
当他走到距离东宫还有数丈远的一个小门时凌公公忽然从一旁的小路小跑着过来,对太子轻声道:“殿下,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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