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如此死寂,小殿下恍然,原来是自己恰好踩上了这里一个极为巧妙的时间点。
接着易潇轻声道:“还有一个问题,关于‘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要沉睡?”
哑女微怔,想了想,认真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写道:“可能是因为记忆的缘故。因为‘他们’记不住时间,永远只有片刻的记忆,有些甚至连十二个时辰的记忆都没有。而记忆的空档期,就是在这段时间。”
易潇深深看了哑女一眼,继续问道:“‘深眠期’......既然是他们陷入沉睡的时候,想必也就是删除他们记忆的时候了?”
哑女闻言之后满面茫然,不知如何言语。
小殿下看着装傻故作不知的哑女,也不点破。
为何这些镇上的人要陷入沉睡,偏偏她不需要?
为何这些镇上的人都没有记忆,偏偏她有?
甚至,她说出了六道佛骸这四个字,居然没有被抹杀掉?
在玄上宇的游戏之中,这样的漏洞,太大了。
易潇面色平静,看着这个面色和善的小姑娘,依旧笑的憨甜,内心暗暗摇了摇头。
究竟是她身在局中当真不自知,还是明明七窍玲珑却装作懵懂?
无论如何,易潇心中已起警惕,对于这个明显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的哑女,不可全信,不可全托,至少留一份心思在其上。
而如今,她既然能起到一个提供线索的作用,便不妨好好利用,至少将下一块石碑的信息摸出来。
以生死为赌注的游戏便是如此。
你我面带微笑,彼此两面三刀。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是谁出的刀子,而背后这个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是否就是害得那位卫姓棋师功亏一篑的棋子?
易潇说不准,也不敢去赌。
他只能怀着最宽容的善意去信任她,同时不惮以最阴险的恶意去堤防她。
而看起来对易潇态度发生转变毫无预感的哑女依旧笑的天真,她认真在纸上一字一字写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你要的石碑。就在日不落客栈,那里有二层楼,第二层从来不许人进。”
套上了宽大黑袍的小殿下没有去问日不落客栈,反而平静问道:“那个红衫男人,难道也陷入了‘沉睡’?”
水月理所当然得点了点头。
整座镇子都陷入了沉睡?
连那个明显与众不同的红衫男人都陷入了沉睡?
易潇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你不需要呢?”
水月惘然。
她似乎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细眉纠结起来,双眸有些失神,越是思考,越是不能得解,越是深陷其中。
最终,她只能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哑女极为沮丧在纸上写道:“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咬起牙,鼓起勇气,望向套上黑袍的小殿下,最后写了几个字,又潦草划去。
易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看清了被划去的那一句“你可以帮我吗?”
他微微叹息,不再言语。
兴许是那块朱红色石碑的缘故。
易潇越是看不透这个名为水月的小姑娘,越是觉得她身上疑点重重,总觉得是玄上宇安下的棋子,或是佛骸里的老妖怪。
不安好心说不上,但疑心一起,便再难消。
小殿下最终面色复杂摸了摸水月脑袋。
哑女眨了眨眼。
哑女看不懂那些梵文,看不懂朱红色石碑之上刻的那一句“这里是地狱,关押的自然只有恶鬼”,所以她不清楚,为何那个黑衣少年的眼神与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但她极为聪慧地读出了那双眼睛里的意思。
她知道,他读懂了石碑里的内容。
水月安静抿唇,低下头,默默捡起深蓝色披风,背转身子,最后一点一点从面上挤出一个洋溢阳光的笑容,再度回过身子,捧起画纸。
被划去的字迹旁多了一行小字。
“带上我吧,我帮你找碑。”
小殿下有些无可奈何,看着哑女楚楚可怜的神情。
她再度前递画纸,咬牙含唇的神情我见犹怜,一只手伸出微微拉扯小殿下宽大黑袍的衣袖。
易潇叹息道:“并非我不带你,而是担心你的安危。”
哑女月牙儿的双眸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层雾气。
“如果红衫男人苏醒了,我顾不上你的。”易潇板起脸道:“你怕不怕?”
水月坚定写道:“不怕。”
“真的不需要一起。”易潇无奈道:“我一个人足矣,你何必凑这个热闹?”
哑女急忙写道:“我能感应到石碑,能帮你省去很多功夫。”
不贪好处的小殿下依旧摇头。
哑女面上的神情已经由喜转悲,笑容缓缓落寞,悲哀写道:“相信我。”
易潇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
哑女心中忐忑不安,似乎在等一句话。
最后小殿下轻声道:“别给我添乱。”
捧纸的水月闻言之后再度满面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