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可怜的李密李法主的悲剧人生再度开启,次日清晨,同时也是二月二十日的清晨,翟让果然找来了李密,说自己想引诱陈丧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发起攻城,命令李密代笔,替自己写一道嘲骂陈丧良的书信,李密一听苦笑,马上劝说反对,说陈丧良的脸皮被长城拐角还要厚上三分,这样的激将计不仅注定无用,说不定还会被奸诈过人的陈丧良将计就计,反过来设计坑害瓦岗军。
李密的反对当然没有收到任何作用,疑心重重的翟让坚持逼迫李密写信,李密被迫无奈,也只好提笔写了一道嘲笑辱骂陈丧良的书信交给翟让,翟让也立即依计行事,命心腹士兵假称李密部下,携书前往洛口仓与陈丧良联系。同时翟让还暗中交代心腹士兵,让他主动向陈丧良交代,就说这道书信是自己逼着李密写的,李密是无奈从命。
翟让派出的信使在下午时就回到了虎牢关,向翟让交代说自己假称是李密的部下之后,在隋军营中受到了礼待,又是赏酒又是赐肉,看完了书信后陈丧良一度发怒,咆哮质问李密这是什么意思?信使报告说这道书信是翟让逼迫李密所写,陈丧良这才转怒为喜,还马上又问起李密可有其他书信或者口信带去,信使否认后陈丧良又有一些生气,让信使给李密带了一句口信,要求李密在明天日出之前,务必要与陈丧良恢复暗中联系,否则一切后果李密自负!
真相逐渐浮出了水面,李密身上的嫌疑也越来越大,尽管徐世勣还是尽力劝说翟让冷静考虑,以团结大局为重,疑心大起翟让还是听了翟弘与翟摩侯的怂恿,命令瓦岗军暗中戒备,严密监视蒲山公营的一举一动,同时又决定继续对李密隐瞒情况,严密封锁关城,不让李密可能派遣的使者有机会出城与陈丧良联系,等第二天再看陈丧良的反应。徐世勣再度劝说,结果却遭到了翟让的训斥,徐世勣无奈,只得被迫从命。
做为一个聪明人,李密当然也有暗中布置眼线细作窥视瓦岗军的一举一动,历史上翟弘这个草包在私下里怂恿翟让干掉李密自己当皇帝,这样的机密事李密都能探到风声,瓦岗军暗中戒备和监视友军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过李密的耳目。大吃一惊之余,李密除了拼命探听原因之外,为了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李密自然少不得让心腹走狗组织嫡系军队暗中备战,防范万一。
结果这么一来,恶性循环马上就出来了,发现李密军动作的瓦岗军更加警惕,自然少不得暗中提高警戒级别,动员更多的军队暗中备战,察觉到瓦岗军这么做,李密军当然也不敢坐以待毙,只能是发动更多的军队连夜戒备,如此反复。李密本人也是愁得一夜没睡,不明白翟让为什么会突然脑袋进水这么做,却又死活搞不懂原因,虽然隐隐猜到其中有陈丧良的魔爪搅风搞雨,却又因为情报不足的缘故,无法知道真相,布置对策。
很幸运,二月二十这个晚上虎牢关内部虽然一片风声鹤唳,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李密军和瓦岗军都十分克制的保持冷静,没有象杜伏威和苗海潮那么真刀真枪的火并。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李密就立即去拜见翟让,试探翟让昨夜命令军队戒备的原因,结果却得到了翟让已经去了虎牢关西门城墙巡视的消息,李密无奈,只得又带着一队亲信上到虎牢关西门城墙,这才见到了正被一大群瓦岗军将领簇拥的翟让。
曾经亲密无间只差穿一条裤子的李密与翟让这次见面,气氛十分古怪,以翟弘和翟摩侯为首的翟让亲信全都是手按刀柄,小心保持与李密的距离,弄得李密的学生王伯当和亲兵队长蔡建德也是紧张万分,悄悄按住刀柄,还有意无意的护住李密前方。还好,翟让和李密两个当事人都还算冷静,李密问起昨夜之事时,翟让也鬼扯说是自己的激将计得手,成功激怒了陈丧良,自己担心陈丧良连夜偷袭,所以让军队在夜间严密戒备。
翟让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李密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他是鬼扯——真要是防范隋军夜袭,翟让还可能不把情况告诉李密,让李密也做好准备同时避免误会?然而李密再问起翟让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时,翟让则答道:“蒲山公你的队伍连日辛苦,需要休息,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听到这样的话语,李密立即就可以断定情况不对了,便索性直接说道:“翟大王,学生斗胆问一句,是不是陈丧良奸贼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还是针对学生的动作?如果有的话,还请大王明白告知,倘若学生真做了什么对不起瓦岗义师的事,学生情愿断颈谢罪。此外学生还想提醒大王一句,陈丧良这个小贼为人卑鄙奸诈,最擅长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当年杜伏威与苗海潮从亲如手足到反目成仇,就是因为这个奸贼一手造成,还请大王慎思,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翟让的神情有些难看,强笑道:“蒲山公此言何意,老夫怎么听不懂?难道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是老夫在防备于你?”
“翟大王,学生当然知道你不是防备我。”李密说了一句违心假话,又道:“学生只是想问,陈应良奸贼在昨夜之前,是否有什么无耻举动?还请大王明白示之。”
“是又怎么样?你做贼心虚了?”
翟弘的一句蠢话差点就引燃了火药捅,左右护住李密的王伯当和蔡建德立即握紧刀柄,好在李密及时喝住,然后李密摇了摇头,苦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陈应良小贼,你真是有一条缝都能钻进来啊。翟大王,翟老将军,请明白告诉我吧,陈应良小贼这次又栽赃了我什么?”
翟弘张嘴就又要胡喷,幸亏徐世勣及时拦住,说道:“翟大哥,你别急,蒲山公,你也不要忙,我们再等等,陈丧良奸贼那里如果有什么卑鄙诡计,算时间也该动手了,我们看了陈应良小贼的动作再说。”
李密这才明白翟让来到西门城上的原因,当下李密也不多话,只是与翟让共同等待,同时心里紧张盘算,分析猜测陈丧良可能使出的离间毒计,应对之法,还有就是如何拆穿陈丧良的卑鄙面目,为自己洗刷清白。那边瓦岗军诸将也是心事重重,许多人都在不断偷看李密,目光中尽是担忧。
又等了约半个时辰,关道西面果然有了动静,十余骑隋军轻骑疾驰而来,李密还道陈丧良是打算遣使入城,心中还尽是冷笑,有信心当着隋军使者的面揭穿陈丧良的无耻诡计,谁知那队隋军骑兵冲到城下后,竟然拉弓放箭,将一支羽箭射上城墙,然后拨马就往回走,口中整齐大喝,“请翟大王亲启!”
没有任何的瓦岗将领请求出兵追击,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支羽箭之上,翟摩侯亲自带人去拣来羽箭后,远远就大叫道:“叔父,箭上有信!信封上,是写给陈狗官的信,不知是谁写给陈狗官的书信?!”
“难道是伪造我的书信?”李密心中一沉,但马上又生出一点信心,暗道:“还好,我的笔迹,一般人伪造不出来,希望陈应良奸贼没有察觉那三个暗记。”
书信被呈到了翟让的手中,瓦岗众将簇拥上去同看时,见信封上果然写着‘大隋东都留守陈应良亲启的字样’,其中瓦岗智将徐世勣的脸色还立即一变,马上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笔迹,多少读过一些书的翟摩侯更是如何至宝,马上就夸张的惊叫道:“这笔迹好熟悉啊?我们是不是在那里看过?”
众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了李密的脸上,李密却是神色自若,微笑说道:“翟小将军,伪造笔迹不是什么难事,学生这一年多来为翟大王操办文书,字迹早有流传,学生当年为杨玄感置办文书,杨玄感兵败后那些书信公文被官府收缴,陈应良奸贼想要找到原件,那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学生为了替单雄信将军讨回爱妹,还曾亲自写信给陈应良奸贼,那个奸贼心细如发,留下书信的可能极大。”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密,翟让这才取出信笺,打开细看,却见上面的熟悉笔迹写道:“罪人李密,书呈东都留守、右武卫大将军、河南检校内史、许昌公陈应良阁下,匣中密书,罪人翻读,三叹而流涕之……。”
只看得第一句,翟让就露出了疑惑神色,问道:“匣中密书?什么匣中密书?”
瓦岗众人面面相觑间,在这方面反应很快的翟摩侯已经醒悟了过来,杀猪一样的嚎叫道:“那个木匣!那个木匣!钱向民钱狗官和我们联络的时候,代表陈狗官给李密送了一个木匣,说里面装的是什么祖孙糖,但李密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打开!”
“对!”翟弘也吼叫道:“钱狗官临走的时候,还在李密的耳朵旁边单独说了一句话!我们谁也没听到!”
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到李密的脸上,李密的黑脸也顿时变成苍白色了,脑海中飞快想起至今还放在自己书房里的木匣,木匣里的雪白冰糖,红绸垫底……
当联想到那层隔离红绸,李密顿时就绝望的呻吟了起来,“陈小贼,你好狠!太狠了!好狠的连环计啊!”
“蒲山公,什么连环计?”翟让语气冰冷的问道。
“我中计了!”李密又哀嚎了一声,然后向翟让单膝跪下,稽首说道:“翟大王,二月十七晚上,陈应良小贼的走狗钱向民,确实给我送了一盒祖孙糖,祖孙糖里有红绸垫底,学生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道所谓的什么密书,就是藏在红绸之下,但学生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过那道书信。而且那盒糖,学生也没吃几粒,就一直放在书房里,再没碰过,大王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取来查看。”
翟让立即喝令去取,旁边的翟弘则阴森森的说道:“贤弟,你觉得那道书信,蒲山公还有可能留着吗?”
李密的脸色再次苍白了,也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陈丧良如果根本没在那个木匣里藏信,自己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里也交代一句,当翟摩侯亲自带人去取来了那小盒冰糖后,倒光冰糖揭开红绸,绸缎下确实空无一物,但是在新鲜木材制成的盒底上,却有一个圆圆的火漆痕迹,似乎象是火漆密封的书信,没等火漆彻底凝固就放进了盒底一样,还是让李密欲哭无泪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