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景昀被叫走了,宁珞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手脚还酸软着,人也有点晕乎乎的。宫里乱糟糟的,她不想替景昀添麻烦,也就强撑着没说。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宫女进来了,说是徐淑妃特意关照了让她们过来伺候宁珞洗漱。
宁珞不由得心中一暖,连连致谢。
等用罢早膳,宁珞闲着无事,便到毓仁宫拜见了徐淑妃,两人相见,分外感慨,杨彦这次逼宫封锁了后宫,毓仁宫自然也受了影响,徐淑妃倒也不慌不忙,将两个孩子藏在了暗室,自己则守在毓仁宫中,准备若是盛和帝有个万一便以身殉之。
幸好一切都没有走到最坏的地步,毓仁宫仅仅是被毁了些草木,大家都还平平安安的。
杨霆的手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见宁珞便扑了过来,嚷嚷着道:“夫人,昨晚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小姑姑特别凶,让我不能说话不能动,怕被找到还哭鼻子了,我没哭呢。”
杨柯撇了撇嘴,一脸懒得和小孩子计较的表情。
杨霆到底还小,压根儿都感受不到生死攸关的可怕,还真当是在玩游戏了,不过也好,这种龌蹉的宫廷纷争,还是不要去玷污孩子几近白纸的心灵了。
宁珞抬手揉了揉杨霆的脑袋:“霆儿真是勇敢,快些长大,咱们都要靠霆儿保护呢。”
杨霆得了赞扬,立刻挺胸叠肚高高兴兴地和杨柯去玩了。徐淑妃看着他们的身影,眉心轻蹙,轻叹了一声道:“若是这世上之事都如孩童眼中的一般简单就好了。”
宁珞知道她忧心盛和帝的身体,不由得劝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要太过担忧。”
徐淑妃勉强笑了笑,怅然道:“世人都道是我命好,却不知我宁可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昭仪,只需安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候陛下得空了过来和我谈诗论画,来看望珂儿,那个时候的陛下,便是我的陛下。可如今……我执掌这后宫中馈,整日里忙忙碌碌,见了陛下也还要说些宫里的杂事,连曾经那样小小的快乐都没有了,如今陛下又……”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宁珞心中恻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正在此时,有内侍进来恭声行礼,并传了盛和帝的口谕:“淑妃娘娘,定云侯夫人,你们俩都在这可太好了,省得奴才们跑腿了,陛下请淑妃娘娘和夫人过去。”
寝殿内好些人都围在内室门前,除了昨日的几名大臣,还有几名王爷和鸿胪寺、礼部的官员。一见这架势,徐淑妃的脸色很不好,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宁珞在一旁扶住了她。
内室中帘子都拉了起来,屋内四角都点着灯,田丰和邓汝垂首伺候在一旁,景昀则跪在床前。
盛和帝躺在床上,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片茫然,好一会儿才凝聚在徐淑妃身上,牵了牵嘴角,几近无声地叫了一声“爱妃”。
徐淑妃一下子便捂住了嘴,几步便到了床前泣不成声:“陛下……为何病得这么重了……都不告诉我……”
盛和帝枯瘦的手艰难地抬了起来,替她擦去了几滴眼泪,喃喃地道:“下辈子……见了朕就当……不认识……不要再……嫁入宫中……”
徐淑妃连连摇头,泪如雨下。
“昀儿……已经认祖归宗了……是我的孩子,”盛和帝困难地道,“你……把他当成亲生的……昀儿……珞儿……要好好孝顺你母妃……”
“是,陛下。”
“是。”
景昀和宁珞一齐朝着他们磕了一个头,景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态,宁珞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
盛和帝失神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们该叫我……什么了……”
“父皇……”
“父皇。”
景昀眼噙热泪,哽咽着叫道。
盛和帝的手指僵了僵,良久没有声息,景昀惊骇地膝行上前,却见一滴浑浊的眼泪滑下了他的脸颊:“好……好皇儿……朕愧对你母亲……也不知道她还肯不肯见我……”
“父皇你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共享天伦之乐。”景昀强忍着悲痛道。
“天伦之乐……”盛和帝忽然笑了,朝着宁珞看了过去,“珞儿,听金大夫说,你又怀了身子了,朕一听,便觉得精神大好。”
宁珞跪在床前哽咽着道:“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珞儿,朕和你的赌,终究是朕输了……”盛和帝轻叹了一声,“你看得比朕通透,是个聪慧的孩子,有你陪着昀儿,朕很放心。”
“那都是我一时胡言乱语,”宁珞急急地道,“如今拨云见月,好不容易父皇和景大哥父子相认,那些胡言乱语,父皇便都忘了吧。”
“忘了做什么?”盛和帝吃力地抬了抬指尖,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了床前,“朕一直担心,昀儿太过重情,情深不寿,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们俩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从今往后,你们俩要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珞儿福缘深厚,子嗣旺盛,堪为一国之母,昀儿,这辈子你有珞儿便够了,不需得陇望蜀,要将朕欠你母亲的……全都弥补回来……”
景昀连连点头,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你的四皇兄……虽然罪无可恕,可念在他最后尚能有一丝悔过之心,就饶了他一条性命吧,朕废他为庶人,你可圈禁在他的王府中,若是再有恶行,你便替朕亲手杀了他……”
盛和帝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眼来,看向田丰,“来,宣旨。”
田丰颤抖着手,取出圣旨,朗声宣道:“英王杨昀,仁善厚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封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承继大统。瑞王杨彦,蒙蔽君王,以仁孝之名,行乖戾之事,目无君父,戕害手足,废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