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西畴笑道:“不愧是蒙大人青眼有加的人物,果是英才。”
一向寡言少语的白函谷着眼处却不在人:“大人传下的种心根之法比之《刀耕谱》似乎更为玄妙,只可惜并无学说总纲为凭,太过依赖各自的悟性缘法。”
当日颜瑛当众背诵《刀耕谱》,白函谷听闻总纲后便能悍然破境,究其根源,便是终于能将兵家学说与自身修行融会贯通的缘故,其他人纵然也听了一遍,收获却极为有限。当然了,似二爷这等悟性与修为俱都高绝的妖孽就另当别论。
刘屠狗心里暗笑,学说总纲这东西,二爷懂的最多的便是老狐狸口传心授的那些歪理邪说了,说出来怕是要惊世骇俗。
他不露声色,只是点点头道:“黑鸦卫里真正种出心根的也就是他了,屠灭锻兵术虽然同样需以观想之法无中生有,却因为可以内外兼修,就要容易许多。虽然极为凶险,但只要不怕死再有些运道,人人都学得会。”
白函谷点点头,真心实意道:“大人一视同仁,胸襟之阔白某生平仅见,这一路上原本出身白隼的兄弟们获益良多,心中都是感激不已。”
任西畴笑笑,意有所指道:“都是黑鸦卫的兄弟,自然没有亲疏之别。”
破境时日最短且唯以力胜的杨雄戟在灵觉道悟上难免逊色半分,便没有参与三人的议论,盯着徐东江看了半晌,忽地咦了一声道:“他那件罡衣有些古怪,怎的每每要成时又自行崩散?灵气也够啊,难道是神意不足?”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是一愣,再次凝神望去,见果然如此,都不免有些讶异。
刘屠狗站起身,脚尖轻轻发力,居高临下一跃十数丈,如一只黑色大鸟般自草尖上纵掠而过。
下一刻,他已悄无声息立于徐东江身侧,一掌按住对方额头。
被抽离了刀意的一丝精纯刀气小心翼翼渗入徐东江眉心,那里同样有一个因为修习屠灭锻兵术而留下的刀口,不同之处是这道竖痕远不如二爷眉心那道殷红醒目,反而极为奇特地透着一股葱茏氤氲的青意。
片刻后刘屠狗收回手掌,轻笑道:“怎的把丹田心根送入心湖灵台了?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拔苗助长了。”
徐东江连忙站起身,看了一眼校尉大人仍旧病怏怏的脸色,深深躬下身躯道:“是属下孟浪了,竟劳动大人于重伤未愈之时出手救助,实在惶恐无地!”
刘屠狗摆摆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这条路应是能走通的,只不过现在境界尚浅,还为时过早。依我看来,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将心根退回至丹田,按部就班稳妥破境;二是自行摸索,只是也甭奢求什么罡衣了,一应神意尽数喂给心根便是,他日成就如何暂未可知,即便生死亦只能听天由命”
徐东江毫不犹豫道:“生死一体,不见死,焉知生?属下愿意一搏!”
刘屠狗笑着点头:“原本还担心你的春草心根自保有余、凌厉不足,如今总算初步融入了自家感悟,渐渐脱离牢笼藩篱。哈哈,以一株草而寓生死无常之意,还真是别出心裁,若能小成,想来离着灵感境界的门槛便不远了。”
树下,白函谷远远瞧着,忽地叹息一声:“大人麾下,当真不乏豪勇之士,只是如此急功近利,风气熏染久了恐怕不是好事。”
任西畴倒是乐见其成,开口道:“你来得晚,没见过大人境界之奇、连番进境之速,这才刺激得底下兄弟个个只争朝夕,更何况进京在即,冒尖儿的高手越多,自然越能得到诏狱看重,有此劲头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函谷闻言环顾左右,因徐东江闹出的动静不小,此时遍布山野的黑鸦们俱都站起安静观瞧,脸上神情各异,其中最多的便是跃跃欲试。
气氛沉默压抑之中却又酝酿着躁动激烈的情绪,令人胸怀鼓荡、无法安坐。
杨雄戟嘿嘿一笑,闷声道:“黑鸦之所以为黑鸦,从前只因着黑衣行匪事而为人所憎,自二哥始,方才羽翼大张,而渐生睥睨同侪、大掠天下之心,身居此列,谁敢不奋起直追?纵急功近利、拔苗助长,又何惜哉!复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