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罢了,那就这么定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暗中准备一天,后日寅时三刻杀出东门,取道公州,杀回国中,尔等皆须小心行事,切不可走漏了风声,都下去准备罢。”高泉生久历战阵,哪会不清楚军机不可轻泄的道理,先前所言之通告百济,不过是口不应心的掩饰之词罢了,此时见诸将皆曰不可,自是不再坚持,咬了咬牙,下了最后的决断,一众将领自是欢欣鼓舞地应诺而去,各回营中暗自准备开拔事宜不提。
贞观二十一年七月初九,寅时三刻,月亮已经落下,而太阳却尚未升起,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当然,也是人睡得最香甜的时分,周留城中一派死寂,城中百姓大多都尚在睡梦之中,可就在这等时分,一队队高句丽官兵却悄然行出了军营,人衔枚,马上厥地向着东门方向赶了去,不数刻近六万兵马已在聚集在了东门处,而此时周留城外三里处的唐新联军营地依旧静悄悄地无一丝的声响,唯有些数量不多的哨兵还在坚守着岗位,整体守卫实算不得太森严——唐军所处的西营还好些,明暗哨布置得当,人数虽不算多,可至少能保证军营不至于遭到偷袭,可东门外的新罗军营地在这一方面就差得远了,不说哨兵的人数少,布置也不怎么讲究,还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地,一看就是支业余军队,当然了,这也不奇怪,整个新罗军队本身就是由大量的农夫组成的,无论是训练还是士兵的基本素质都很成问题,别说比不上精锐的唐军,便是与战力孱弱的百济军相比也占不了什么优势,高句丽军选择东门的新罗军营地作为突破口自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罢。
“行动!”高泉生领着一众亲信大将在东城墙上远眺着黑沉沉的唐新营地,默默了良久之后,终于挥了下手,下达了行动令,此令一下,一阵叽叽呀呀的门轴转动声随即响起,紧闭着的东城门悄然洞开,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吊桥也放了下来,早已待命多时的巩凡立马率三千高句丽骑兵蜂拥地纵马冲出了城门洞,向着远处的新罗军营地掩杀了过去。
“敌袭!敌袭!”高句丽骑兵冲锋的马蹄声在暗夜中骤然响起,受了惊扰的新罗哨兵慌乱地吼叫了起来,旋即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凄厉地回荡着,整个新罗军营地中一片大乱,无数的身影在暗夜中四下乱窜。
“放火烧营!”眼瞅着新罗军明显无备,巩凡登时大喜过望,耀武扬威地冲到营前,杀散哨兵,也不冲营,下令一众骑兵就在营地外往营中射火箭。
高句丽军素来瞧不起新罗军,这些日子以来,被唐新联军压得龟缩城中,早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得巩凡下了令,自是解气般地往营中放箭不止,一阵密集的火箭雨过后,新罗军营中火头四起,一顶顶帐篷燃得如同巨型火把一般,无数的乱兵在营中惨叫着四下奔逃,竟无一兵一卒敢出营应战。
“大将军,巩将军得手了,我等赶紧走罢。”一见到新罗营地燃起了大火,隐约还能听到其中惨叫声连连,梁大海立马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对高泉生进谏道。
高泉生默然了一阵子,扭头看了看城内,长叹了口气,意气阑珊地挥了下手道:“出!”话音一落,低着头大步走下了城墙,翻身上了马背,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城门洞,数万高句丽将士紧随其后,绕过燃起大火的新罗营地,沿着大道向西冲去。
“哈哈哈……烧死这群新罗狗,儿郎们加把劲,再多射几箭!”高句丽主力已绕营走了,可留下来断后的巩凡却依旧没走,得意洋洋地在新罗营地前来回纵着马,哈哈大笑地下令手下的骑兵射杀乱兵取乐。
“报,唐军骑兵正向我部杀来。”就在巩凡得意之际,一骑探马匆匆赶了来,紧赶着禀报道。
“嗯?”巩凡先前曾被唐军骑兵狠狠地杀过一回,此时一听唐军骑兵杀来了,登时便慌了神,哪还敢再多停留,更没功夫去细想唐军骑兵怎会来得如此之迅,忙不迭地一拧马,高呼一声:“撤,快撤!”话音一落,也不管手下将士跟没跟上,急惶惶地便纵马追着自家主力的后路逃之夭夭了。
急冲而来的确实是唐军骑兵大队,领兵将领正是当初击败过巩凡的杜政新,然则唐军却丝毫没有追杀高句丽骑兵的意思,也没有去理会新罗大营中的冲天火光,径直向着大开的东城门奔了过去,抢在闻讯赶到了东城的百济军关上城门之前杀进了城中,与为数不多的百济官兵在城门处激战了一场,杀退了百济军的反扑之后,就地摆出了防御阵型,牢牢地将东城门掌控在手中,须臾,一阵激昂的鼓声响起,无数新罗官兵呐喊着从西边的黑暗处杀将出来,顺着敞开的城门杀进了城中,飞快地沿着城中的街道向城守府方向掩杀而去。
“杜将军辛苦了,辛苦了。”一片混乱之中,金春秋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纵马赶到了东城门,一见到策马立在城门边的杜政新,忙迎将过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当然了,金春秋有理由兴奋,这些年来,新罗被高百两国打得极惨,若非唐军几次三番兵攻打高句丽,只怕新罗早就不复存在了的,即便是此番随唐军出征,其实也不过是硬着头皮上罢了,原本也没想到能取得甚了不得的战果,而今周留城破在即,还是破于其手,眼瞅着百济即将就此覆灭,金春秋哪能不激动万分,哪怕先前为了瞒过高句丽军而特意损失了三、五千老弱残兵,可只要周留城到手,这一切也就全都值了。
“金将军客气了,末将尚有公务在身,不敢久留,此处战事就全仰仗金将军了,告辞!”杜政新之所以在城门处候着,而不杀进城去,便是为了等金春秋的到来,此时见金春秋已至,杜政新自是不愿多留,丢下句场面话,一拧马,率领着手下一众骑兵调转马头,冲出了城门洞,数息间便隐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外头何事惊慌若此?”就在杜政新与百济军在东城门交手之际,熟睡正酣的夫馀丰被惊醒了过来,一听外头喊杀声响彻云霄,大惊之下,顾不得许多,仅着一件单衣便冲出了房,站在庭院中,对着一起子慌乱的亲卫们便吼了一嗓子。
“禀殿下,先是东城外唐寇营地失火,接着是东门有激战,我等皆不知出了甚事,已着人前去打探,尚未曾有消息回报,惊扰了殿下歇息,某等死罪。”一名亲卫头目见夫馀丰被惊动了,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低声下气地解释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夫馀丰面色凝重地望着东城的方向,喃喃地自语了一句,心里头满是不祥的预感,可又存了侥幸的心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了,正自迷茫间,却见身着铁甲的浮屠道琛领着一群官兵匆匆地闯进了庭院,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王子殿下快走,高句丽人连夜出逃,将东门让予了唐寇,而今唐寇已大举进城,城陷在即,恳请殿下移驾东瀛,存我百济之根基。”浮屠道琛不待夫馀丰出言询问,抢上前去,紧赶着劝说道。
“啊,这……”夫馀丰愣了愣,一张白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地跺了下脚道:“高泉生小儿误我,某身为王储,岂能临乱苟活,自当战死沙场,以报父王之恩,某不走!”
“殿下,得罪了!”浮屠道琛知晓夫馀丰的性子犟得很,索性不再出言相劝,立手如刀,一掌劈在夫馀丰的脖颈之间,将其打昏,接着一挥手,对一众看傻了眼的亲卫们下令道:“快,尔等即刻保护殿下从西门出城,某自领军坚守城守府,快去!”
“浮屠将军,这……”一名亲卫头目茫然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浮屠道琛怒目扫来,登时便吓得收住了口,不敢再多言,对着浮屠道琛躬身行了个礼,背起夫馀丰,领着人冲出了庭院,沿长街向西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