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授学之时,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个博士皱眉道,若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肯定加以责训。
“无妨。”孔颖达微笑,问道:“欧阳通,莫不是心有所悟?”
“究先圣至道,明本性真心,探经学真谛,洗士林尘埃。”欧阳通恍惚说道,声音不大,却遍布全场。
一阵哗然,孔颖达微笑,露出赞许之色,点头说道:“不愧是欧阳学士之子,家学渊源,心怀壮志,见识高远。”
醒悟过来,察觉众人投射而来或佩服,或嫉妒的目光,欧阳通手足无措,连忙伸手指向韩瑞,大声说道:“不是我,是他说的。”
众目睽睽,韩瑞想躲避也来之不及,百多双眼睛,整齐刺来,目光如炬,透射洞穿,滋味真是不怎么好受。
“不是很面善,是你们馆的学生?”几个博士轻声交流,底下儒生也相互打听,孔颖达微愣,立即欣然伸手示意,和颜悦色道:“请上来答话。”
“二十一郎,别磨蹭的,快点上去。”
在钱丰的推托下,韩瑞也知道避不过去,无奈站了起来,走到平台前面,揖手为礼,见过孔颖达与一帮国子博士、助教。
身为国子司业,但是孔颖达平时以政事为主,偶尔前来讲学,自然不能尽识监中学生,见到韩瑞这种陌生面孔,也不觉得奇怪,微笑再问道:“儒者,何为?”
下意识的回顾四周,韩瑞正准备重复,忽然身体微滞,却见平台一端,一字排开,坐着几个相貌儒雅,气度非凡的老者,其中一人,灰白须髯飘逸,宽袍广袖飘飘,气质犹如苍松翠柏一般,老而弥坚,见到韩瑞,目光泛起讶意,却忽然板脸肃容,漠然置之。
怒气未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是虞世南,又是谁人。
哈,前天才给怒训斥喝了顿,现在又跑来人家的地盘,若是不小心应对,讨得他老人家欢心,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韩瑞思量了片刻,举止从容,神态自若道:“记得前日,一位长者训示,说我苟活世间,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一片哗然,众人惊讶,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意思?
在惊疑的目光中,韩瑞继续说道:“那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安眠,想我少读诗书,虽然至今未曾窥得先圣至理,但是也有末微心得体会,可是近段时间来,却在红尘俗世之中,迷失了本性,辜负了长者期望,在此,我要向他老人家请罪。”
说着,韩瑞侧身跪下,端重顿首,朝此方向望去,尽头处却是虞世南等人,捋着须髯,虞世南哼声别头,这般动作,落到明白人眼中,事情却是昭然若揭了。
“虞兄,小儿辈顽劣,训示几句即可,何需重语责斥呀。”
旁边几人,却是姚思廉、陆德明、令狐德棻等大儒,与虞世南年龄相近,同为弘文馆学士,又是志同道合的知交好友,说话自然随意。
“没错,闻其言,观其行,这少年郎,也非愚鲁之辈,温言和语相劝就行了,不必下如此激烈的猛药。”
“虞兄,过了,后学晚辈,就要多提携,多夸赞,自然不可让他心生骄意,却也不能打击辱没,致使沮丧泄气,一蹶不振。”
听得几个老朋友的言论,虞世南沉默不语,却觉得有些道理,心中不免有几分悔意,寻思着要不要借机下台。
“适才,孔司业训问,我辈中人,日夜苦读,皓首穷经,孜孜不倦,究竟是为了什么?”韩瑞长跽直身,朗声说道:“君不闻,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这首劝学诗,自然引得不少儒生的共鸣,特别是那些家境贫寒的士子,孜孜苦读,求的不正是出人头地,富贵返家么。
“竖子,辗转反侧,就是悟出此理,真不可教也。”虞世南愤然道。
几个大儒也摇头叹息,不过他们也是不知人间烟火的隐士,又劝道:“小小少年,贪图安逸享受,也可以理解,未尝不可,未尝不可。”
“或许长者认为小子如同朽木,屡次三番教训,却难以点化成材。”韩瑞微笑道:“对此,小子却也有辩解之言,若是连修身齐家都没有做到,终日只为生计而奔波劳碌,何言治国平天下,同理可推,儒者立志,也须循序渐进,逐步提高,若我衣食不愁,无后顾之忧,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