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海沧。
一排接一排的推土机,以相同的速度整齐的向前推进。每当遇到一名戴着红袖章的士兵,它们就冲着红旗指向的地方拐弯。
若是从高空看,数百米宽的推土机队,就像是无数条鞭子似的,将旷野、农田和矮小的灌木犁成平整的空地。接踵而来的混凝土摊平机装着充足的混凝土料,在高频振动棒的摩擦下缓慢移动。
徐徐跟随的卡车里,不停的有电工和水管工上上下下。他们借用小型吊车竖起电杆,并将水泥管道和自来水管沉入路边的渠沟。
一条规划中的公路,笔直的向前延伸,直到某个小山丘处,才忽的一个转弯,消失于雾气朦胧的山峦中。
福*建的山永远泛着深绿色,像是看不到底的海水。雾气仿佛也带着绿色,汇聚成波涛,在山间,在山谷,在山顶翻腾,碾转,折返……
“轰”的一声响,混杂着碎木的土石泥沙直冲高空,将白蒙蒙翻滚地泛着淡绿色波涛的雾气撞开,才会见到下方的山峦真面目。
但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一会儿,山峦再次寂静下来,等待着下一次起爆的发生。就好像绵延的大山,也需要翻个身似的。
王胜和苏城站在一个小山包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的脚下就是临时板房组成的指挥部,小小的院子里人来人往。“报告”“是”“明白”一类简短有力的喊声不绝于耳,森然间如同战时一般。
临时板房的正中,竖着长长的天线,天线两边还有两根铁条,有如不协调的三毛,用绳子系着,中间挂了红布,写着“万众一心,顽强拼搏,向国庆献礼!”
看了不知多长时间,王胜裹紧了衣服,震撼的道:“我听说有机械化工程兵,没想到是这样的。”
苏城也默默点头。这里的场景,让他涌起了很多的回忆,流水线似的工程建设,不仅仅是一种力量和纪律,还表现出了卓越的竞争力和效率。同样的工程,如果在台湾,或者在美国,恐怕需要好几倍乃至好几十倍的时间吧。
对于追逐利润的企业来说,这些纪律部队,就好像金元在滚动似的。大工业生产,需要技术和管理,也需要服从纪律的工人。
901工程指挥部派了名秘书,陪同王胜和苏城参观海沧“特区”的情况,他身形矫健,一只脚踩在青石上,指着前方的工程道:“我们计划,到十月一日国庆节前,就完成1万公顷的土地平整任务。到时候,主要设备入场就没有问题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给甲醇工厂规划出来的400亩土地,公路和水电很快就能通上,然后是电话,到时候,特区自己的火电站好了,再把电接过去。”
10万吨的甲醇工厂,200亩的土地绰绰有余。400亩免费的土地,有点像是给苏城的奖赏。
这是一次无声的对话。
作为特区的第一间工厂,也许是唯一一间工厂,大华甲醇工厂的建设,意味着901工程进入了正式建设期,而不再是不停的等待再等待。
历史上,海沧特区等待了近3年时间,最终在希望消弭后被放弃。在此三年中做出贡献和奉献的人们,又默默的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地区和单位,好像此事再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苏城回顾历史,只觉得这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是,当他身处于“历史”之中的时候,却觉得台塑王永庆残酷之至。
因为在台塑提出70亿美元的“海沧计划”的同时,王永庆还试图运作另一个相似的计划:“台湾第六套轻油裂解厂”。俗称“六轻”的石化基地,除了名字不同之外,其核心与海沧计划别无二致,都是年产45万吨以上的大乙烯项目。台塑自然没有本事同时运作两个大工业项目,与其说王永庆在犹豫不觉,不如说他在两边出价。
他既用“海沧计划”威胁台湾批准六轻,又用六轻来敦促大陆来让步。一女二嫁的意思相当明确。只是台塑的嫁妆实在丰厚,国内也只能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想把海沧计划落实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妥协让步是主色调。但最终,台塑集团还是选择了台湾本土的六轻项目,陈水扁等人严苛的行政命令,也给了台塑一个绝好的台阶,让海沧计划的落幕尽显无奈。
然而,长达三年的谈判失败,台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六轻”建设权。中方得到的只是一个教训,数以万计为此付出的工作人员,就像是在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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