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孙淡放开元富成,又指着另外一个小太监说:“高昧,你进宫的时候才五岁,是被人贩子卖进来的。你当时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责任。外面的人不去谴责那些丧尽天良的贩子,又凭什么喊你‘阉贼’?回答啊,你是不是人?”
高昧大声回答:“先生,我不是阉贼,我是人。”说到这里,他已经泪流满面,“先生,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啊,可是,老天爷这么安排了,又什么办法。我高昧才多大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前几日出宫时遇到一个书生……他……他凭什么吐了我一脸唾沫,凭什么喊我小阉贼……”
孙淡:“以前你们太监名声之所以不好,那是因为出了不少所谓的奸臣,比如钱宁。可是,外臣中的奸臣还少吗,江彬不就是外臣?而三宝太监郑和,他是坏人吗?五代时的张承义不也是一个千古名臣,他们可都是太监啊!因此,一个人的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他做过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千万不可自己轻贱自己,将来尽可大大方方做事,顶天立地做人。”
“做人,我们也是正常人吗?”几乎所有小太监心中都闪过这一个疑问。
大概是看出学员们的心思,孙淡大声笑道:“你们都是正常人,在老师心目中,你们同外面的孩子没任何区别。挨了那一刀又什么了不起,外面还有不少断手断脚的残疾人呢?难道那些断腿断手的人会看不起自己?”
孙淡:“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你们心胸里就没有半点浩然之气?”
他又提起笔来在墙壁上写下四个大字:“自尊,自强。”
然后将笔扔到地上,“放学了,再见。”
……
春雨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整个西苑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之中。
过雨的花草树木绿油油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香味。
孙淡在前面走着,一众学员默默地跟在后面。
没有人说话,这是长久相处之后的沉默。
这沉默并不是生疏,而是一种会心的默契。
所有的学员面上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陈洪脱下宫装高高地举在孙淡头上,为恩师遮雨。
“回去吧,回去吧。”孙淡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已经要出内书堂的地界了,这里是西苑,让别人看到了也不好。”
“送先生。”陈洪跪下来。
三十多个学员也同时跪在泥地上。
这个时候,内书堂开饭了,有学员们的喧嚣声隐约传来。
然后是孙淡所谱写的那首校歌:
“西山碧云气爽,
京北芦沟晓月。
看吾校栋起凌云,
巍巍一堂坐其中。
半城都是读书声,
闹市之中尘嚣远。
桃李无言,
济济沐春风。
愿少年,他年勿忘化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