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的火绳枪射手在军队中算是“技术人员”,他们的薪水是要高于方阵中的长矛手的;而三眼铳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他也有一些优点,操纵简单,士兵不需要将眼睛凑近药室去瞄准;发射完毕后就可以用作铁锤肉搏、制造简单成本低廉,可以装备大批军队。最要紧的是,明军长时间对付的敌人是蒙古的游牧骑兵,无需担心对方装备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器来对付自己。三眼铳这种半冷半热的武器已经足够了,既然如此,何必又要花费更多的资源来制造更昂贵的火器和训练士兵呢?
阿桂看到那个明军士兵被自己的吼声吓住了,也有点不好意思,随手将一根长矛丢给对方:“你就用这玩意。帮我看着周边,有鞑子过来就把他捅下去!”
伊尔登站在红松下,一边喝着马奶,明军抵抗的激烈程度让他略微有点惊讶,围墙缺口处的鹿角才清理了三分之二,就已经有超过二十个选锋倒在地上了,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应该都还能保住性命——两重甲可以抵挡住许多本来可以致命的伤害,但至少也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留下终身的残疾,不过损失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只要将鹿角清理完毕。就可以一拥而入,对于女真战士在肉搏战中的优势,伊尔登还是很有把握的。
围墙后,冯敬时正小心的观察着战况,他的谨慎并非多余,女真人并非鸭子和野兔,他们也在不断用箭矢、石弹以及一种专供投掷用的短矛向明军还击,鲜血和死亡并非女真人的专利。此时女真人距离围墙缺口最近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了,将双方分隔开来的只有薄薄的一层鹿角和一条壕沟,女真的选锋们已经排成了一条密集的纵队。准备待到同伴一清理完鹿角从一拥而入。
“上吧!”冯敬时低声道,在他的身后是一门虎蹲炮,这是这一小队明军中最为“重型”的火器了。许多没有见过实物的读者们因为“虎蹲炮”中的那个“炮“字将其当做一门火炮,实际上这玩意与其说是炮。还不如说是一门近距离射击的大口径霰弹枪。长度不过两米,总重不过四五十公斤,发射时用铁爪铁绊抓住地面,使用大量小铅弹,没有瞄准用的准星,也无法调节上下射角。显然这种武器的唯一目的是大量杀伤近距离的密集敌人,可以说是后世的劈山炮的鼻祖,对于眼前的状态倒是颇为适用。
这时后金士兵已经清理完最后一排鹿角,几个拿着长牌的士兵冲了上来,将长牌丢在壕沟上,形成了一条简易的桥,后面等待已久的选锋们大声呐喊着冲了上来,在他们沉重脚步的践踏下,仿佛大地都要颤抖起来。这时石墙上突然被捅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洞来,里面伸出虎蹲炮黑洞洞的铳口。
轰!
随着一声巨响,雨点般的铅弹从铳口喷射而出,最前面的十几个后金选锋就好像被雷劈了一下,身体被近距离发射铅弹携带的巨大冲击力打的飞了出去。他们身上的两重甲在这些桂圆大小的铅弹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最前面那排人其实还是幸运的,因为在他们往往在中弹后很快死去了,不像后面的中弹者那样要承受长时间的痛苦,以明末的医疗水平,这种被铅弹打中的人十有八九的下场是伤口发炎、血液中毒、肢体坏死的折磨下痛苦的死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少吃些苦头的好。
遭到虎蹲炮近距离轰击的女真选锋们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和明军见过不止一次阵仗,很清楚火器的威力越大,那么两次发射之间的间隔就越长,如果不能在下一次发射前将其夺下来,那方才付出的牺牲就白费了。 这些彪悍的武士冲过壕沟,全然不顾脚下的长盾在他们的重压下发出危险的咯吱声,冲向围墙。
阿桂将手伸向箭袋,但摸了个空,他回过头,发现四个箭袋都已经射完了,那个明军士兵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你等会,我去后面再拿些来!”
“算了,来不及了!”阿桂甩了下自己的右手,这只拉弓的手已经僵硬的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拇指正在流血。不远处的围墙缺口处已经杀成了一团,女真人用盾牌遮住自己的脸和胸口,挥舞着战斧和砍刀,企图砍断明军的长矛,当然如果砍断握着长矛的胳膊和指头就更好了。而明军则站在拒马后面,用长矛不断向前捅刺,竭力将女真人挡在外面。其实双方能够直接参加战斗的人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站在后面,推挤同伴的背脊,并向敌人头上投掷石块、投枪。
阿桂看了看周边的情况,按照他的建议,冯敬时在缺口后面建造了一个高台,不过上面的那个明军射手已经被射的像个刺猬。他看了看四周看,发现墙角有两个陶罐,打开一闻,里面冒出油脂的味道。
伊尔登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守城的明军指挥官是个能干的家伙,他很狡猾的将火器隐藏到了可以给敌人造成最大伤害的时候,但现在大局已定,两军已经短兵相接,在这个距离已经是属于长矛和战斧的,换句话说,属于勇气和武艺的,在这一点上伊尔登对自己的手下是有着绝对信心的。虽然将士们死伤不少,但只要打赢了就万事大吉,这一点在古今中外的军队里都是一样的——胜利者不应该受到指责。
正当伊尔登得意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等待着捷报的到来时,他突然看到一个黑影爬上了营门后的高台,作为一个曾经的猎人,伊尔登有一双好眼睛,在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辨认出这个人影就是那个向自己挑衅的明军骑士,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