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毕竟人心是肉做的。
燕离最后重重压上一个筹码:“李伯庸跟天云阁是一伙的,寿宴当晚,我无意中看到他跟司马夫人邓心缘的苟且,手札就是从邓心缘那里得来的。”
皇朝的死敌,杀母杀友大仇,所有这些加起来,足够迫使他们父子相残了。
不管结局怎样,与燕离都没有关系了。
他站了起来,缓步离开。
李宜修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燕离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说话,继续向外走。
“看来我们不适合当朋友。”李宜修冷冷说道。
这一回燕离没有停:“我没有朋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酒肆里传出李宜修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咆哮,然后酒肆便在轰鸣声中崩塌了。
燕离离开酒肆,前往燕山盗的据点——养鸽的人家,做了最后一个准备。现在,正是燕山盗动的时候了。
回到府中,一个知事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公公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请了坐。
“不用坐了燕大人,陛下要见您。”太监道。
“这么晚要见我?”燕离有些疑惑。
“说是有急事商讨,您快一些,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太监道。
“我知道了。”燕离只好点头答应。
会面的地点依然是紫宸殿。
走到紫宸殿的门口,他突然停住,因为门口站了两个人,分别是郎中令刘成与骠骑将军张世荣。
这两个一个守卫内廷,一个守卫皇城,可谓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此刻正像门神一样守卫着紫宸殿的大门。
看到燕离的到来,二人的表情不一:刘成还是老样子,笑容满面,一点也没有三万大军的统帅——郎中令的架子,看起来非常和气;张世荣面无表情,却开口说话了。
“永陵乱了,陛下的安危尤其要注意。”这就是他的原话。
看似在自言自语,实则在提醒燕离。看来他也不喜欢欠人人情。
当然,就算不用他提醒,燕离也已经察觉到了,因为不止这两个,暗中还有十来个强大的气息戒备着。
燕离猜测或许是身份暴露了。但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紫宸殿内只有姬天圣一个人,她站在外殿的帘子下,背对着大门口,望着窗门外的夜空出神,听到脚步声,也没有转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晚没有雪。”
燕离道:“积云很厚,下半夜会有一场。”
“你还会预测天象?”姬天圣略显意外道。
燕离道:“只是按现象推断,算不上预测。”
“那你能不能按现象推断,永陵和大夏的结局?”姬天圣转过身来,定定地瞧着他。
“我不知道。”燕离道。
姬天圣道:“这是你的态度吗?”
燕离也在看着她。她今天披了一件淡黄的披肩,内有白色雪绒,穿一件淡金色的雍容华贵的对襟,襟口和袖子都绣着龙纹,全身唯一不显威仪的是那显出纤足的锦缎靴。乌发高高盘起,结了一个同心髻,眉宇之间照旧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些疲惫的每一丝,都让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沉重。这么样的一个浑然天成的美人儿,却要去承受那无与伦比的压力,理所当然会让人心生怜惜,可那怜惜,很快又会被她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威严所镇压,让人恍然醒悟:她首先是皇者,其次才是女子。
现在,轮到燕离做选择了。
此时此刻,倘若姬纸鸢用她的柔情来感化,或许故事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燕离现在能被感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心爱的女人。人总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不可思议的选择。
“这是你的态度吗?”姬天圣久久得不到答复,又开口问了一遍。
现在,燕离必须做出选择了。
男人可以用威严来征服女人;但女人一定不可以用威严来征服男人。
燕离做出了选择,他迷人地一笑:“我已经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如果你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太平的永陵。”
“你有办法粉碎黑道的阴谋?”姬天圣道。
燕离意味深长地道:“或者说,粉碎鬼神盛宴。”
是的,他已经做了出选择。
姬天圣深深地凝视他:“朕能相信你吗?”
燕离反问道:“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