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知道、俞思齐在首都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她也只能此刻在基地说这些话,若是在外面,她会满足俞思齐的要求,离他远远的。
第一、不托他后腿,第二、不让分心。
“一顿饭的事儿,你俩至于嘛?留下来吃呗。”终有人看不下去,过来为她说了句话。
于是、他妥协。目送老俞上楼,顾言站在客厅,看着这里的布局,一个在山顶上的基地,外人这辈子怕也不能知晓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了。
顾言缓缓转头,见他们几人还扒在门口处,不免开口道。
“不准备进来?”
听她这样问,又见老大不在,他们指定是要进去的,毕竟外面、太热。
“我觉得你今天这番话说的太到位了,我们是不敢说的,心里想翻了天都不敢说。”俞思齐这个组织,有六人是与他长期奋战在一线的,按年龄依次拍开,他老大,此刻与自己说话的、是老二。
顾言见他这样说,不免轻嗤。
见她如此不屑,他还是候着脸皮来一句。“你真结婚了?”
显然是有点不太相信,顾言、他们只见过一次、就是上次送俞思齐回来,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如今这世道,有能力跟胆量去边境救人的人几乎没有。
而顾言、他们佩服,而且、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做他们大嫂。
“与你何干?”她不爽。
刚刚在老俞那是吃的瘪要是有人愿意接,她还是愿意撒出来的。
老二耸耸肩、不敢说。
他能说老大要伤心了么?还是说跟着老大前途才会光明?
在客厅做了良久、她起身上楼,见老俞靠在窗台抽烟。
烟盒跟打火机放在栏杆上,迈步过去,抽出烟,缓缓点燃,站在阳台配他一起欣赏他这充满着战斗热血的基地。
“我今日说话冲了些、你见谅。”
顾言以为、她跟老俞之间会站在这里抽烟,一直到有人上来喊吃饭为止,未曾想,他开口说话,而且是向自己道歉。
怀着异样的情绪深吸一口烟,“你我之间、不在乎这些。”
她跟俞思齐、生死之交,如果在乎这些,岂不显得感情太过凉薄,太过虚情假意?
“人与人之间相处,要有一定的界限为好,”俞思齐觉得、他跟顾言之间,虽不常见面,但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然是超过他人,他们之间、在心理上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摸透对方的心思。
他不喜这样的感觉,让他在顾言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
“楚河汉界固然存在,可一样能到对方那边去,你我之间、需要什么界限?”她反问。
他们之间要的不是界限,要的是将这份友谊长久发展下去,避免它半路因为各种原因夭折。
“太过笼统,”俞思齐轻点烟灰。
他说的每一句话,顾言总能伶牙俐齿的反驳回来,而且句句戳重点。
“白慎行知你是来找我的?”他故意扯开话题,不就此聊下去。
顾言又怎会不止他的心思,只得浅笑;“世间之大,存在各种关系,你我的关系如果太过笼统的话,别人应当怎么算?”
生死之交都算笼统的话,那么别人应该怎么算?
话闭,顾言仰头看他们,不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俞思齐只觉夹着烟的手微微冒汗。
许是这天气太过炎热,许是顾言的眼光太过毒辣。
见俞思齐不自然,她才微微开口;“知道。”
你在离开汉城的时候见过白慎行我也知道,你阴我将我推到白慎行身边的事情我都知道。
“难得他这么放心,”白慎行对顾言向来是不许他人窥视,如今竟会允许她过来找自己。
“你我之间、他有何不放心?”顾言嘲讽。
有何不放心?男人最了解男人,有何不放心,他们知道。
俞思齐甩掉手中的烟蒂,缓缓抽出一根,在点燃。
顾言掐灭了手中的烟,望着日暮下沉的天空,每近黄昏,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天色渐渐暗了,残阳如血,朦胧慢慢的笼罩整个山顶,天边只剩下一道晚霞,站在山顶,微风从身边划过,尽管是夏天,但还是感到一丝寒意,他跟俞思齐两人静静的、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直到山顶上响起几声鸟儿的欢叫声,他才微微开口;“我以为你跟白慎行,不会那么快。”顾言撑着栏杆的手一滞,随即一抹微笑在唇角微微扯开。
“这不正如你所愿?”当初你未去汉城就设计我与白慎行,如今、还有什么你以为的?
一切按着你的意向发展而已。听此言、老俞心中狠疼一番,这才想起当初自己去汉城,是将白慎行跟顾言阴了一把,亲手将顾言推到白慎行身旁,让他两足够成双成对。
如今顾言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出来,让他心头狠抽。
他自嘲道;“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看面相、你与白慎行相处的很好。
世间哪有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可言,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不同而已。
她跟老俞之间,生死之交,但不合适。
她缓缓点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哨兵,“也许。”
是不是对的,她现在也未能得知,看日后了。
首都山顶的黄昏,她是第一次见,美的有几分不真实,白居易将隐分为大中小三种。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而俞思齐所处的这个位置,囊括了这三种,他服务于首都的官场,立在这个繁华都市的顶头,又在这山林之中带着部署安身立命。
他不易,她知。
“此次边境之行,我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所以原谅了一些人,亦放弃了一些人,这些人当中有伤害过我的人,有我至亲的人,世人可能会觉得我冷酷无情利弊权衡之下才有此选择,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看淡时间冷暖之后、我只跟那些让我舒服的人在一处,最起码,他们不会逼迫我。”
遥远天际的黄昏已经暗淡下去,她立在首都最高峰,与俞思齐站在这炎热的阳台上聊着人生跟思想。
她想告诉俞思齐,在生命面前,有些东西脆弱不堪。“你我不同,我服务于这个行业,从我入行开始,便注定不能稳妥的过完此声,到死、我都要背负这个责任走下去,原谅、跟放下,在我这里都是不成立的,我这里、只有敌人跟自己人的区别,顾言、若你有天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明白的,十年之久、我尚且还不能放下,若有朝一日、解决完终身大事,我才能理解你今日说的这番话。”
他跟顾言不相同,顾言虽年少时期吃苦受难,将自己磨练成了一个百毒不侵之人,可他们之间的出发点不同,终结点自然也不会相同,他很高兴顾言能担心他的安危来此看他,可有些事、他尚且不能与她说。
“你从未想过放弃?”她浅问。
“从未,”俞思齐坚决。
她点头,懂了。
夜幕之下,两人坚毅的背影跟决绝的语气让这个黑夜显得越发沉浸,下面的哨兵跟军人见此情此景,不免觉得他们犹如暗夜魔王,在统阚着自己的领土,蓄势待发,只等拔剑出锋。
而顾言、站在老俞身侧,犹如天生的王者。
在白慎行面前,她才会呈现出娇柔百媚姿态。
良久、楼下有人喊,她才下楼。
而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今日、有饭局。顾言微愣、俞思齐显然也是才知道。
沉声问着楼下几人;“为何才说?”
带着顾言过去是什么意思?若是出了意外谁负责?
“在经常聚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们先去,我们随后,”老三较为沉稳的说到。
“你直接送我回酒店吧!”顾言想、不练累老俞比较好。
“真没事儿、都来了,一起吃顿饭不为过,”老三道。
最终、在大家左言右语的劝说之中,老三带着顾言先下去,他们随后跟上。
这天、顾言初见首都人人敬畏的太子爷,老俞与其兄弟之交。
同在一个部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顾言见此人,人中之龙,君临天下这些词语用在他身上都显得颇为暗淡。
见顾言打量他,一抬头,顾言便觉得自己见到了一双睥睨万物的眸子。
这人、好厉害的角儿。
“陆老大、京都太子爷,这位是汉城顾言。”
老三介绍道。
对方伸出手,淡然的语气有种君临天下的味道;“陆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名字。
“顾言,”她回握。
随后、众人都纷纷而来,来者、还包括了这位高深莫测太子爷的妻子。
顾言见此人、精英人物四个字蹦出大脑。
军人在一起,难免会喝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这场桌子上,显然已经是常态,唯独只有顾言跟太子妃两人坐在一侧,浅浅的吃着菜。
毫无交谈。
见对方的眼眸扫过来,顾言回过去,嫣然浅笑。
她这一笑,对方明显一愣。
“你不是京都的?”她浅问。
“汉城,”顾言答。
她明亮凌厉的眸子环顾四周,最终将眼光落在老俞身上,望着她浅笑道;“老俞的朋友?”
顾言点头。
“第一次,”第一次见老俞身边有除了部队之外的人。
“沈清,”对方自我介绍,并未伸出手,可能觉得不过是些假把式。
神经?
“顾言,”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回到。
“喝一杯?”她端起酒杯,朝自己举起。
“男人喝男人的,我们喝我们的。”她豪爽。
从她进来坐在陆景行身边为止,两人未说过一句话,也无半分眼神交流,陆景行的眼神倒是时常流连在她身上,可似乎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坐在身侧的陆景行见她这番说,不免蹙眉。
想开口阻止,却见她独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眉头紧锁。一桌子人朝她观望、她像没看见似的,给自己斟满,在一饮而尽。
直到第三杯,陆景行伸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抢夺过来。
“你闹够了没有?”厉声质问。
“没有,”她颤抖得嗓音传入大家的耳朵。
“你陆家欺人太甚,”许是醉了,她接着酒气怒吼,陆景行被她这一吼,给愣在了原处。
她俯身猛地拿过顾言的杯子,将杯子高高举起,对着陆景行道。
“第一杯敬你,
面对我的羁绊应付的行云流水,
依旧潇洒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愿今此一聚,绝非永决,
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拿过桌上的酒瓶在给自己斟满。
对着陆景行、高高举起。
“第二杯敬你,对于自己的梦想执着努力,对待他人的追逐你避如蛇蝎,对待家人的期许你沉默不语,对待妻子的质问你选择逃避敷衍,这些、你此生、大概都不会懂,我干了,你随意。”
她再度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大有一种将所有一言难尽一饮而尽的感觉。
一桌子人瞠目结舌,却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再度到地三杯酒的时候,陆景行起身想接过她手里的酒瓶,她偏开,将酒杯斟满。
“第三杯,敬我遇你掩饰不住的狂喜,敬你遇我努力克制的情绪,我干了、你随意。”
苦酒入喉心作痛,她的眼泪夹杂着酒水一起被灌进了心理,顾言看在目睹整个过程,为这个烈性女子感到不值。
一个女人要有多爱一个男人,才会说出这些话?
陆景行一脸紧张,却也不言语,只得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内心深处。
沈清满脸泪水,满目伤心,哪怕是如此,他也只是静静望着。
“第四杯、这杯最重要,祝你等上高峰君临天下,也祝我、早日遇得良人,共度此生,愿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她欲在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景行猛然听闻最后一句话,满脸怒火,一把扯过她的酒杯,狠狠的砸在包厢的墙上,砰的一声响,支离破碎。
沈清将目光投过去,笑的嘲讽。
顾言还想看下去的时候,老三将她提溜起来,带离了现场。
“今日这饭怕是吃不成了,我送你回去,老大的意思,”临了还加一句是俞思齐的意思。顾言不免心惊、她很想知道后续如何,毕竟、那么烈性的女子,一生难遇几个。
两人前后走在走廊上,顾言不免回头。
“别看了、人家关系乱的很,”老三见她还在回头观望不免说了句。
“如何乱?”她八卦心肆起。
老三微微叹息“军人的老婆都不好当。”
更何况是陆景行这样太子爷级别的军人,大家小家只能顾一边,总会有些不尽人意的时候。
平常两人闹矛盾,他多半是隐忍着过去的,可今日、沈清明显是过分了,早日遇得良人,不就明摆着将离婚挂在嘴边了么?
这样、太子爷不怒才怪。
思及此、他不免摇头叹息。
婚姻啊~实乃坟墓,进不得、进不得、进不得。
“所以、你这是在为你自己开脱?”顾言笑着问到。
军人老婆不好当?没有女人会无缘无故作男人,除非是男人眼中太过五她。
而这边、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慎行坐如针扎,夜幕越深,他越难熬。甚至在分分秒秒的算着顾言离开的时间,手机拿在手里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次。
在公司、他担心她会早回来,见不到他人,于是推掉所有事物赶回酒店,等着顾言。
最难挨的时候莫过于此刻了,他突然万分后悔答应顾言此行,明摆着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此刻、他不敢轻易打扰顾言,因为这是他应允她的。
对待顾言的那份小心翼翼,又在心底无限滋生出来。
然后蔓延到四肢,仅有的理智在告诉他要信任顾言。正当他如坐针扎艰苦难熬的时候,房间门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