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声。
但是,他没有!
他再是反抗,可骨子里已经烙印了父亲的痕迹——因为,他渐渐地意识到,这一切简朴寒酸的背后,也许,会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父亲被立为下一任王者。
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不愿意踏足这寒酸简陋的老家半步。
一如他那一次王宫之行后对启王子的恨。
所有的恨意,因此而始。
凭什么他有的,我没有?
就因为他是大禹王的儿子?
小时候,是因为那几盘富足的点心,现在,是王位江山。
王位,比点心更加诱人何止百倍千倍?
可是,大禹王即将死去,王位必将落在父亲身上——自己,竟然终究是和王位擦肩而过。
以父亲的顽固不化,他明白,父亲绝不会打破千年传统,破坏禅让制。
他不知道该恨大禹王还是恨自己的父亲。
忽然觉得非常绝望,十几年戎马生涯,无数赫赫战功,仿佛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他站起来,走来走去。
不行,无论如何,父亲不能登上王位的宝座。
这天下无论谁做王,自己都还有机会,但是,父亲一旦登基,自己必将永无翻身之地。
老仆早已瞌睡不已,他一挥手,让老仆去睡下。
老仆却絮絮叨叨地:“罐子上还温着药,国师大人每天半夜都必须喝一碗……”
他甚是不耐烦,“我会给父亲喝,你快下去睡。”
这么冷的天,老仆巴不得赶紧去睡,听得这话,立即便下去了。
诺大堂屋,彻底空洞。果然,外面的厨房明明灭灭,灶台上温着一只药罐子,药汁在里面咕嘟咕嘟。
然后,火熄灭了,慢慢地,那咕嘟咕嘟的声音彻底消失。
良久,大费听得父亲的房间里响起咳嗽声。
最初,他不以为然,直到听到房间里传来喘息。
他慢慢走近,站在门口,那咳喘更加剧烈,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似的。
毕竟是近百岁的老人了,最难熬的原本就是冰雪严冬,偏偏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太猛太突然,而皋陶国师向来过着简朴的生活,没到季节是绝对禁止家人生火盆的,他认为,保持刻苦的环境才能保持一个人的心性。
尤其,越是在这样的突发天气之下,更应该磨砺心志,不向任何意外的灾难投降。
这个原则,他已经坚守了几十年了。
但是,他忘了自己年龄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了,也或许是人老了,感觉迟钝了,因此,他竟然没察觉太过寒冷,日复一日,还是没有生火盆。
以前老妻还在世时,尚有人关心着他的冷暖,老妻死后,仆从们惧怕他的威严和责骂,并不敢轻易靠近。
此时,大费便也不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听着父亲有一阵没一阵的咳喘。
忽然,急剧咳喘一阵便没了声音。
大费忽然想起老仆的叮嘱,这个时候,应该立即把汤药拿进去,让国师准时服用一碗。
可不知为何,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干脆退后,又独自回到堂屋里坐下。
父亲的屋子里,再也没有传来过那咳喘之声。
直到快天亮了,他才缓缓起身,去端起那碗早已冰冷的药汁,推开了父亲房间的门。
“父亲,父亲……”
他叫了几声,无人应答。
皋陶的卧房里冷得就像是一座冰窖,他一进去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天还没亮,屋子里十分昏暗,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他慢慢上前,一摸皋陶的鼻端,便大声道:“父亲……父亲……快起来喝药了……”
国师皋陶躺在床榻,浑身已经僵硬了。
“来人,快来人……”
老仆跌跌撞撞冲进来,惊慌失色:“怎么了?国师大人怎么了?”
旁边,是一只空空的药丸,还有跪在国师面前的大费将军,他泪如雨下,悲痛欲绝:“父亲……父亲大人……”
……
国师皋陶是被活活冻死的。
风雪提前来临,全阳城都提前生了火,就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以至于为了他坚守的原则而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所有人奔走相告,整个阳城,一片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