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南在那桃花树下怔立许久,指节泛白,直到被握得丝丝血迹从指缝中蜿蜒渗出,才失神般空目回过头,坚涩一笑,踉踉跄跄往回走,那单薄的身子在丛丛血梅里跌了又跌。
我赶快扯着临儿快跑将子南搀扶起来,张了张嘴,看到他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虽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半丝不知,但看眼下境况,又结合多年听戏的揣摩,也能大抵猜出个伤情,但这情究竟是什么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自古伤情处,旁人的千言万语于断肠人也不过是徒添物是人非的凄凉。这漫漫浮生蹉跎了万年,看来也没能将子南心底那一段柔软岁月或是某个人磨成灰烬。
我想起了曾经与青霄争执的那句话。他说,时间从来不是伤情的良药,它反而更是残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提醒着那段刻骨的纠缠。
时隔许久,其中争执的言语我已记不真切,只是很清楚的记得他说着话时,字字句句都像是染上了浓重的血色,悲切苍凉,隐晦哀伤。
大人间的红尘事,我不想让年幼懵懂的临儿沾染一二,遂半道遣了个仙娥将他好生送回了寝宫里,一路沉默的将子南搀回凤阳宫。
院子里植着的几棵梧桐树径叶硕大。枝枝相交,叶叶相覆,青得明亮快活,风来满宫桐香清涩。
树下摆了桌酒菜,忘忧和暖儿正巴巴地朝外伸长脖子翘首以待。一看到我俩正三步一顿的蹒跚过来,立马跑过来一左一右将他搀了过去。
我揉着方才撑的酸痛难忍的手臂,也快步追了上去。
我这正孜孜不倦的想着千万句安言慰语,觉得虽不能根治,却怎么着也会缓解一二心中郁结。
当时我年少,只一心认为这世间所有的病都有相生相克的良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伤情这种病深入心髓,痛彻记忆,四海内本无药可解。
我这一抬头,就看到子南随手提起了桌边的青玉酒壶,就着壶嘴倾灌入唇,淅沥沥的酒渍弯弯绕绕湿了膛前大片衣襟。
我暗叫一声不好,子南今日真是祸不单行,本想着见他今日这般伤情,就慈悲为怀放弃方才细细计划好的小算盘,却不料误打误撞了个正着。
忘忧在一旁扭扭捏捏的彳亍,将长袖在十指中揉捏的尽是褶痕,见我过来,眉眼间尽是焦急,切切将我瞅着。
我回他定然一笑,示意他安心。我尚且不懂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也不敢妄加揣测糊弄了眼前一心只想报恩的少年,生怕他性子耿直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子南目色醺醺的盯着面前的空气苦笑,脸色极尽苍白下泛着厚厚的红潮,我悄悄拿走他边上的酒壶,在耳边晃了一晃,果不其然,这酒被他一灌生生灌下了大半壶。
我又愧又恨,目光惨淡的盯着子南的脚尖,在心里颤颤默念了三声之后,子南身子一倾,终于醉倒在草地上。
忘忧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一眼愤怒恨意的目光穿墙透针般将我射了个血肉紧缩,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软糯,朝我吼道:“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暖儿立马一脸忠心的挡在我面前,声音也不甘示弱的高扬了几分,反驳道:“我家仙姬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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