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散后,我将上尧君带去了我与未离相约好的地方。
到时未离已在此等候,背着身子,头微微扬起,望着天边霜月,夜色杳杳,晚风习习,撩起他如浪的发尾,翻起他长袖如华。
我偷瞄上尧君的神色,虽无恙,却越发瘆凉。
“未离。”我唤他,拽着上尧君停下步子。
他的身子僵硬片刻,仿佛是镶嵌在无尽夜幕里的一缕孤魂,转即缓缓扭动身子,不偏不倚的面朝我们。
风如蓑,卷起覆在他额下的长发。幽幽清光下,他没有再戴那半张面具,五官一览无余的展露。
右脸上深沟浅壑,疤肉相垒,正是烈火燎烧后的样子。他站在不远的低丘上,阴红的双眸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别样妖冶,别样柔软。
宽大的华袍下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扯开,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小的脸上是不合时宜的警惕,漠然望着四周环境。
阿灼。
那是阿灼。
我暗暗握紧上尧君的手,眼眶外顿时泛出了潮意。
未离一挥手,一手抱起阿灼自山丘上一飞而下,慢慢走到我们跟前。
阿灼紧紧扯着未离的衣裳,低蹙着眉,一双眼睛黑黢如墨,如蛰伏在危险丛生中的小兽,冷而悍,没有属于这个年岁的天真灵动。一想到她无父无母,孤身于魔界的这如许年,我心里就像是被针扎着,被蛇蚁啃着。
未离跪下身,扯着阿灼也跪下来。
阿灼曾在九重天上与我相处过一段时间,想必还是记得我的,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寸心。
未离两手相叠,以头扣地,缓缓朝上尧君扣了三个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上尧君视若无物,面色淡淡,却受了他的跪拜。
也许他早就原谅了未离的过错,也许他从来都未怨过未离。我知道他的性子极冷,心却是善的。
“阿灼,这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快给他们磕个头。”未离顺着阿灼倔强的视线,笑着指向我们。
阿灼麻利地直起身子,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目光犀利,一一扫过我与上尧君,袖下小拳紧紧攥着,紧绷着嘴。
我心里极痛,蔓延到五脏六腑里也是痛的,却得咬着牙咬着肉微笑着。
上尧君默默搀住我。
四目相视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眼里是与我一般无二的情绪。
我救了阿灼,却没有机会尽到一个身为母亲的责任。我别无选择。
“阿灼,快跪下!”未离怒瞪着阿灼,语气倏厉。
我朝他摇了摇头,隐下眼里的泪花,上前一步将他搀起。
“当初我能救得了她的性命,就相当于放弃了身为母亲的机会,我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理我,理所应当。”我掩了掩唇,可哽咽之声太浓,竟吞不下口去,低低忍泣道:“我......我只是心疼她一个小小的孩子,在魔界里生长着,而身为母亲的我,却到现在才知道。”
上尧君拢住我的身子,宽慰道:“没事的,孩子还小,再多些日子她就会跟你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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