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挤到她身边。
前面有车夫,两边又随行的护卫,他蛮横地搂着她,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她又不好意思出声阻止,脸都红透。
她害羞的表情也让他心旌摇动,如今的他沉迷于她的任何一种生动的神情。她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太让他恐惧,太让他心痛。在她嫣红的小嘴上反复流连,他暗暗喜悦。
不管她心中的他到底变成什么角色,他已经有了机会。未来的岁月还长,他的付出已经见到回报,他鼓舞不已,只要他对她好,对允恪好,终有一天,他还会走回她的心里。
“王爷,王爷。”一个男人在车外低声呼唤,显然是有要紧的事。来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很没眼色,声音虚浮。
靖轩发烦,美璃倒是松了口气,趁他凶巴巴地隔车喝问有什么事的时机,把他推开了些距离。
“王爷……那个郝七昨天在牢里死了。”车外的男人说得小心翼翼。
靖轩表情一凛,紧箍在她肩头的手松了劲。
“死了?”他皱眉。
“是,现在阵图的线索全都断了,所以奴才赶紧来请王爷的示下。”
阵图?
美璃呆了呆,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死就死了吧。”靖轩缓过神来,冷淡地哼了一声。“大不了再派人南下重新给我好好追查!”
“喳。”车外应了声,再无声响。
美璃犹豫了一会儿,放轻声音,“阵图?很重要吗?”
靖轩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以前是承毅……”提起承毅两个人都有些难过,“负责替皇上寻找,耗费了不少心思,后来他被圈禁,这个事不能停,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她看着车厢的角落。
“十年八年能找到都不错了。这事也急不得,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也得看机缘。”他并没详细说,她也没追问。
十年八年……怪不得承毅哥当初并不急着拿出来,她眨了眨眼,关乎前朝的巨大宝藏,皇上虽然很想得到也明白强求不得。阵图的重要,超出她的意料。皇上似乎打定主意毕生追查,而且只吩咐给宗室至亲。这份至宝的分量非同小可,她想为允恪留下,这图没改变她的命运,却希望能改变允恪的人生。
回程总是比来路要走得快,要照顾允恪,又担心小小孩子会因为不适应而生病,分心的事多了,就不觉得时间过得急,不经意就已经走了大半,再一两天就能进京。
宿营后安顿好,把允恪哄睡着,天色已经黑透。
美璃缓慢地独自走向营地角落,扎营有一定规矩,方位总是相差不大,那棵树还在,埋在树下土里的石头也应该在……回来的人,却只剩她一个!
她总是刻意地不去想永赫,只要还想活下去,她就不能想。她的心已经装载了很多苦痛和无奈,如果不躲避永赫的这份疼痛,她怕自己实在无力负担。
就在这棵树下,他双目晶亮,真诚恳切地对她说想同她白首偕老。
许愿石……真是个无稽的玩意儿,当初她在安宁殿自欺欺人的还少么?
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借着营地的火光,她看清了靖轩脸上的沉郁。
他没生气,也没责怪,只是很阴沉,他的眼睛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更加幽黑,反倒看不出心绪。
“要挖出来么?”他低声问她。
她愣了愣,摇头,缓慢地说:“人都不在了……”什么都没意义。
还是同样的地方,人却已经变化得太厉害。这种感觉很熟悉,正如她从安宁殿里出来看见梓郁,看见他。当初她还以为苦难已经过去,她已经熬到头了。
“没有实现的愿望,我都深埋地下……”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她没有实现的愿望,很多。
他也借着火光看她,被她沉迷于记忆的表情刺伤。
她在想念永赫吗?遗憾一同回到这里的是他?
车马终于在庆亲王府前停下,美璃被丫鬟从车里搀扶下来,她仰头望着高高石阶上的王府大门,门上高悬的巨大匾额。
她又想起少年时的她在这巍峨的门楼下意气风发地暗下决心要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第一次觉得少年轻狂也很好,至少还那么豪迈过。
如今的她,看着这华美屋宇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岁月,的确是最最无情的。
她抱着允恪跨过高高的门槛,往日的来路即是今朝的归途,此刻……又成为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