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山墅。
在屋子里聊唠了一会儿,见今儿下午的太阳很好,艾伦屁股坐不住的老毛病又犯了。灌了半杯水,就屁颠屁颠地找了李婶儿和另一名杂工上来帮忙,把占色和孙青两个‘伤残人士’都给搬到了外面大花园的躺椅上坐着。
长长吁口气,她砸巴着嘴。
“两位小姐,日光浴舒服吧。告儿你们啊,多晒太阳,绝壁好得快。”
孙青抿唇,但笑不语。
占色半眯着眼,看着无处一蓬开得正盛的凤仙花,笑着回应。
“挺好!”
白天的锦山墅很安静,除了警卫和杂工,没有别的人在。
三个女人并排着躺在花架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唠着女人的私密小话儿,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尤其兴奋的是艾伦小姐,她东瞅西望,看着这座奢华的山顶大别墅,嗅着花园里微风送来的花香,手指抚着线条流畅的太阳躺椅,一阵感叹。
“啧啧,占小妞儿,说什么我都得来住这花园洋房……太美了,让人顿生羡慕嫉妒恨的心。”
占色掌心搁在小腹上,偏过脸去,正想说话,花架后面就钻出来了一个小屁孩儿。
不是别人,正是午觉起来的权十三。
叉着腰,他不客气地看着艾伦,接了占色的话茬儿过来。
“喂,阿姨。你想要住进锦山墅,得先过我这关,知道么?”
“噢!”艾伦撇了一下唇,瞪着大眼睛,逗他玩儿,“那小朋友,你同不同意呢?”
“当然……”十三挑眉,摇头,“不同意。”
艾伦伤心了!
现在的小屁孩儿,都像他这么拽的么?
习惯了小十三行为风格的占色和孙青,压抑不住的浅笑出声儿。
而吃了瘪的艾伦小姐,郁结上心了,咕哝着,她呻吟一声,苦着脸又问。
“喂,小朋友。你不让我住进来,你得给个理由吧,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我?”
双手抱着臂,十三静静而立,翘着唇睨她的小模样儿,像个懂事的小大人,作势还故意冷哼了一下。
“阿姨,你别瞧着我妈单纯善良好欺负,我权十三可不是那么好蒙的。”
“蒙你?”艾伦哀嚎。
十三点头,“我必须毫不留情地打破你的美好幻想——直说了吧,你是不是冲着我老爸来的?”
“啊!什么跟什么啊?”
艾伦忍不住又呻吟一下,重重地摸着额头,扯了扯嘴唇正色说。
“小十三,你弄错了吧?我对你老爸可没意思。”
不屑地翘一下小嘴,十三乌黑的眼珠子十分明亮。
“阿姨,你还在装呢?这些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可没少见。打着各种幌子,目的都是想勾引我老爹。就你那眼神儿。不用啰嗦了,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正在发花痴。”
靠!
臭小孩儿,连她在发花痴都看得出来?
艾伦酸溜溜的小心肝儿,顿时抽搐了。
没错儿,她确实发花痴了。只不过发花痴的对象却不是他老爹就是了。
心里这么寻思,她越发觉得住进锦山墅来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不仅有铁手可以追,还有一个小帅哥可以逗,那日子岂不美好得赛似神仙?于是乎,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占色,她作势抓了一下脑袋上的鹦鹉头型,更加来劲儿了。
“小十三,你看我多可爱。要不……我也跟你做额娘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我肯定会比你额娘对你好的,天天陪你玩游戏,打扑克,上山捉蛐蛐……”
“哼,你再好是你的事。在我心里,只有一个额娘。她就是我最好的额娘。”
艾伦冲占色撇撇嘴,翘了一下大拇指。才又转过头去,抬高下巴,脸上像得跟朵花似的,忍俊不禁地去逗小十三。
“哎哟,小乖乖,姨姨求你了,你就批准我住进来吧。我保证不抢你老爹……还给你送礼物,好不好?”
“不稀罕!我是那么好收买的?”
十三除了在熟悉的人面前会开朗一点,对待像艾伦这种不常见面的人,向来比较冷漠寡淡。别看小小年纪,那言谈举止间的心高气傲,已经深入骨子里了,一看就继承了权氏家族人的血统。不过六岁的小屁孩儿,说话一字一句条理清楚,逻辑得当,就冲那帅气逼人的小模样儿,可以想象等他长大了,肯定得迷倒一大票小女生。
三个女人互望一眼,心里都是闷笑。
艾伦小姐童心未泯,被小十三打了脸也不生气,憋着快要笑瘫的情绪,正色地清了清嗓子,说得特认真。
“小帅哥,姨姨是诚心要跟你好的。哪有送礼物不要的道理?这样吧,礼物你来选,你要什么姨姨就送你什么,你看这样儿行不?”
“我要什么,就送什么?”十三重复一遍,摸了摸下巴,看着艾伦夸张的表情,“这个可以考虑。”
艾伦愉快了,咧着嘴,“那不就结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
小十三利落地放下手来,学着大人样的叹了一口气,又摇了一下小脑袋。
“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就送我一匹奥巴马吧。”
一匹奥巴马?
艾伦看看他狡黠的眸子,又看看无奈噙笑的占色,再看看阳光灿烂的天空,终于惆怅地倒下了。
“占小妞儿,你这个儿子太难搞了,我决定——投降!”
一直在看他俩逗闷子的占色,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冲小十三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才把他抱坐到腿上来,指着艾伦,笑着对他说,“十三,她是艾阿姨,是额娘的好朋友。她呢没坏心的,就是想到这儿来陪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额娘的朋友?”
十三轻轻念叨了一下,突然皱起了小眉头。
“额娘,朋友是什么?”
占色吃了一惊,看了看小十三认真的小脸儿,才微笑着向他解释。
“朋友啊,就是有困难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助,不计回报的人。朋友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值得你去信任的小伙伴儿。我家小十三,也会有朋友的。”
这个回答比较通俗,十三能够听得懂。
可是,歪了歪头,他的小脸儿却纠结了。
“额娘,父皇说过,人只能靠自己,不要想着别人来帮助你的。父皇还说了,除了自己,不要信任任何人。因为你觉得可以信任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在你看不见的背后捅你一刀。所以,十三才不要朋友。”
小屁孩儿清澈的目光,触得占色心尖儿泛凉。
这么点儿的小孩子,权少皇却给他灌输这样的思想?
不得不说,虽然那或许是残酷的现实写照,可这离健康的教育方式,真是天壤之别。要每个家庭都这么教育孩子,后代不都长歪了才奇怪。
其实她可以想像得出来,不论是权少皇还是小十三,他们的生活看着优渥富足高高在上,其实却有许多常人体会不到的孤独。同样,也只有常理心灵孤独的人,才会在越来越现实的人际关系中产生出这样消极的思想来。
搂了搂小十三单薄的小身板儿,她心窝处,隐隐地疼痛了一下,直接就对她进行了与权少皇相反的正面教育。
“十三,人活着呢,就得有朋友,有了朋友,就不会再孤单……”
她吧啦吧啦的说着,十三频频点头,可艾伦却听得头痛。同样作为‘逆女’的她,从小到大听得大道理太多了。半眯着眼,迎着阳光,看着天空飞过的一只只小鸟,她懒洋洋地逗起了小十三来。
“喂,小帅哥,要不要姨姨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啊?”
十三偏过头去,耸了耸小肩膀,微微翘唇,“不行。”
“为啥又不行?”
“因为……我嫌弃你。”
“嫌弃我?”艾伦憋屈了,腾地坐直了身体,虎巴巴的瞪眼看他,“喂,小屁孩儿,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嫌弃。”十三回答得牛劲儿,小下巴微微昂着,“阿姨,你看看你啊,都长这么大的人了,连头发的颜色都还没有走上正轨。正常的衣服也没得穿,脸上都画得像京剧脸谱,我当然嫌弃你。”
一条条黑线划过。
三个女人面面面相觑,同时大笑了起来。
艾伦这个造型被很多人说过,她到是无所谓。只是没有想到,今儿竟然会被一个小屁孩给鄙视了。
捧着肚子笑了片刻,这厮突然发了神经,又莫名其妙地精神振奋了起来。
“我说占小妞儿,孙姑娘,你们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么?”
“代表什么?”
“代表了艾爷我现在的样子,存在感极强,特别有震撼力,容易深入人心,超级给力。”
小脸儿上惊愕一下,小十三看着占色,抖了一下,“额娘……”
占色勾唇,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小十三拧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额娘,恕孩儿不孝,孩儿要对不住你的朋友了……”
说完,在占色一头雾水的目光注视下,只见小十三飞快地跳下她的膝盖,蹲在花坛的边儿上,作势就干呕了起来。一边儿呕吐着,还一边儿小声儿嚷嚷。
“菩萨啊!你快让人把那个自恋的阿姨……给收了吧!”
占色嘴角一阵抽搐,哭笑不得。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到一块儿,真是太搞了。
不过这么看来,艾伦要来锦山墅住下,真不算坏事儿。就她那抽条过的脑神经,特容易引来欢乐。
花园里,微风飒飒,笑语不断。
就在变型大鹦鹉与傲娇小屁孩的大决斗中,占色放在雕花小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到手里看了看号码,她食指微弯,滑划一下屏幕,接了起来。
“喂,晓仁,找我有事儿?”
今儿是周末,占色不用上班。她脚扭了之后,给艾慕然打过一个电话,说尽量不耽误正常工作,不过,如果脚确实不行,可能还是得请几天假。这件事儿,杜晓仁应该不知道才对,自然不会是来慰问她的。那么,她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这心里猜测着,她不动声色。
杜晓仁果然没问她的脚,客气地问了几声儿好,含含糊糊着,好像对即将开口的事儿不太好意思。
“色妞儿,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占色眉心微拧,受不了别人的支吾,“晓仁,有事你就直说吧。”
轻‘嗯’了一下,杜晓仁的声音,却还是很小。
“色妞儿,你手头方便么?”
原来是借钱?
也曾受过穷、举过债的占色,自然知道向人开口借钱的难处。俗话说,‘债是一根无头刺,解不开它捆死人’,虽然杜晓仁不好意思开口,可冲着当初章中凯烧伤之后,占色举债无门的时候,杜晓仁也曾口头表示过愿意把存款借给她这点儿,在这件事上,她就不好拒绝。
静默一下,她问,“你需要多少?”
“色妞儿……”杜晓仁声音越发小了起来,“我……我……大概还差十来万。”
十来万?
占色惊了!
依了杜晓仁平时的消费情况,她压根儿没有想到会要这么多。
可能没有人会相信,占色没有钱。或者说,她没有现金。
与权少皇结婚之后,她手上有他的副卡,不管走到哪儿,都可以随便消费。可迟管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她的娘家开销也全都权少皇在支付,可除了自己工资卡上的钱可以随意支配,她还真挪不出现金来。
不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十来万,绝对不是小数目。
杜晓仁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自然也不会需要一次性借十来万。
沉默片刻,她问,“晓仁,你有什么事儿了吗?拿这么多钱,干嘛用?”
‘这么多钱’几个字儿,刚好击中了杜晓仁的软肋。
谁不知道她占色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十来万对于她来说,还算钱么?可她竟然会说这么多钱?
杜晓仁心里又酸又涩。
可人穷,底气就薄。
目光狠了狠,杜晓仁的话却很放得软。
“占色,咱俩是患难之交,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我跟孙子……又好了。”
患难之交这个词儿,杜晓仁用得很聪明。
占色默了!
孙子是她俩曾经给孙成昊取的骂名儿,孙成昊是孙二手他侄子的大名儿。
这么说有点混乱,直说就是,孙成昊就是杜晓仁当初为了公务员考试跟了的那个纨绔男人。那厮父母都在经商,家里生意做得挺大,开了个盈利不错的公司,算是个小富二代。仗着家庭条件不错,叔叔当官,丫没少勾女搭妇,玩弄女人。
“晓仁,你怎么……”
剩下的话,占色说不下去。
她想说,你上次吃的亏还不够么?可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
不管是今天的杜晓仁,还是今天的占色,感情都回不到以前了,她的劝解没有意义。
杜晓仁咬了咬唇,“色妞儿,你要说的话,我都懂。”
其实,杜晓仁不是懂,是很懂。
上次大变活人的事儿,她被zmI给关押了整整三天。那件事,给她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让她彻底意识到,权少皇那样儿的男人,相对于她杜晓仁的人生来说,实在太过遥远飘渺了,藏在心底意淫一下还行,盲目去追逐,不仅不会有戏,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会倒大霉。
杜晓仁这女人长得不错,处世圆滑,却也现实。
当初为了公务员考试,她把自己给了其貌不扬的孙成昊,就是一个例子。
因此,即便她心里还一直念想着权少皇,当孙成昊再次涎着脸来找她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不过,她却在现实的基础上,钉了一个钉子。
她不会再让自己吃了亏什么都捞不到,更不会随便让男人睡。
所以,她比上次精进了一步,这次还没让孙成昊睡成,只不过摸了几把,手头就多了一大笔钱。
可是吧,男人还真就是属贱的。
那孙子没有睡成她,反倒把她当成香饽饽了。在她欲擒故纵还外软磨硬泡之下,竟然答应给她买一套房子。不过,这孙子自个儿没有工作,一直靠着父母,手上的用度也不是那么方便。他们看好了一套房子,可算上他手头的钱,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杜晓仁多精明,心知这孙子现在吃了她的**汤,谁知道过几天又会不会反水?
因此,她急得不行。害怕孙子随时反悔,自愿把这点钱的空缺给填上。
然而,她在少教所拿的钱,哪能在京都买房?!
算来算去,结果还差十二万左右。
她从小父母就离异了,六亲寡淡,能借钱给她的人,除了占色,压根儿就没有。
于是,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占色这里。
听完了她细细讲解的故事,占色踌躇着,就事论事的告诉她。
“晓仁,不瞒你说,我手头真没有这么多现金……”
不等她说完,杜晓仁就急了,“色妞儿,咱俩多少年的姐妹了,就算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我也不是有意的……我都给你道过歉了……你真的不愿意帮我?你知道我的情况,我除了你,找不到别人帮忙了,色妞儿……”
占色咽了咽口水,试着与她分析。
“晓仁,其实,我建议你,可以换一套价格相对合理的房子。”
听她说得真诚,杜晓仁又缓和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换,是他就看上了红玺台这个地方了。”
红玺台?
到是个好名字。
占色对京都的房产不熟,可也知道那是高档社区,房子不便宜。
想了想,她撑着额头,委婉地说。
“这样吧,晓仁,我帮你想想办法,可成不成,不好说……你别抱希望。”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她与权少皇的关系有点儿尴尬,替别人借钱她完全说不出口。可又不好拒绝得太过彻底,往后在少教所还得打交道,话要说得太过了,怎么着都是她不对。
也不知道杜晓仁怎么想的,她说完了这话,那边儿却久久没有回应。
皱了一下眉,占色‘喂’了一声儿,“晓仁,你在吗?”
好半晌儿,那边没动静,却也没挂电话。
占色又喂了一声儿,还是没反应。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才听到杜晓仁急急地抽气一下,嗓子压低了下来,神神秘秘地说。
“喂,色妞儿,我在……我刚才……看见你老公了……”
权少皇?
手指紧了紧手机,占色问,“你在哪儿?”
“我?我在红玺台看房子啊。”杜晓仁的声音小若蚊蚁,好像害怕人听见似的,吞吞吐吐,“色妞儿,我刚才看见……哎,完了,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
心里‘咯噔’了一下,占色面色还算平静,慢悠悠地问。
“到底什么事?”
“占色,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啊。我刚才看见他进了一个女人的房子,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上次大变活人的那个女人。他俩还在门口,就搂搂抱抱的接吻……可恶心死我了……”杜晓仁不知道是在兴奋还是什么,语速特别的快。末了,好像在替占色打抱不平似的,咬牙切齿了起来。
“哼,我就说了嘛,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的。色妞儿,你不要生气啊。刚才我都给你拍下来了。他要是敢甩了你,这个可以作为证据,证明是他先出轨,你怎么着也能拿不少的离婚财产……”
听着杜晓仁在自说自话,占色没有吭声儿。
心里‘嗖嗖’漏着风,耳朵有些耳鸣。老实说……权少皇会与别人搂抱接吻,她不太相信。
恍惚间,又听杜晓仁说,“色妞儿,我照片给你传过来。”
叮——
彩信的提示音响起,她拿下手机一看。
杜晓仁果然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儿过来。上面的男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那桀骜凌厉的身姿,对于曾经与他躺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过的占色来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就是权少皇?
而开门的女人,那张脸……
占色的脑袋‘嗡’了一下,几乎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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