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个名字像钝锤一样敲在心上,她到底还是念着他的,千里奔赴,要来替他探个究竟。小王爷心底难过至极,面上却是笑了。她是否会理解自己,又是否因汪直的死有所迁怒,小王爷都不能确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有她,无论自己和汪直谁在她心中更重,他心里仍然都是她,没有解救的办法。
他自嘲般地笑了,他是最了解沈瓷的人,顺着她的心思继续想去,大抵已猜到她想要做的事,他端起桌上已凉透的茶水喝了口,从喉蔓延到胃的冷,突然开口:“杨福,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的真相。”
杨福愣了:“什么?”
“当初,妖狐夜出的案子,你有参与过吧?”朱见濂道:“我知道,是你把卫朝夕送入东厂牢中的。”
将事情的进程和人物关系理顺,沈瓷猜到的内情,朱见濂也猜到了。早在他借妖狐夜出刺杀汪直之时,便觉得这案子像是为了汪直而存在,待杨福卫朝夕同尚铭的关系明了后,这怀疑便更加浓厚。
杨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我的确参与过,当时朝夕被东厂带走,是早就安排好的事……”
“为什么要带走她?顶罪?”
杨福嚅嗫着:“最初是这样想的,若汪直不来带走她,便把一部分罪责推到她身上,但最后,因我的反对放弃了。”
朱见濂看着他:“当时,东厂是想让她替谁顶罪?”
“这……”杨福顿住了。
朱见濂静静道:“妖狐夜出在京城共发生四起,死亡人数达三十七人,更有一户宅子所有人都死得精光,甚至连猫狗和池塘里的鱼都没放过,使得京城上人人恐慌。如此惨案,你知道些什么,尽可照实说,不会损阴德的。”
见杨福仍在思索,朱见濂干脆径直问道:“是不是东厂自己谋划的?”
杨福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旁人不知这当中的种种原委,可我认识你,却是能猜到的。”朱见濂道:“而且,你别忘了,在我们回京的路上,那些想杀你的人,十有**都是尚铭派来的。”
这便要说到两人回京途中的事。正是休息时间,杨福入了树林小解,突遇一群蒙面高手突袭,幸得那百名精兵中有人觉察,一齐冲入树林,这才救杨福。
按照杨福与尚铭约定的计划,杨福应当绑了淮王回京,然后在半路伪装成淮王杀死“汪直”的假象,从此汪直彻底消失,既让尚铭免除了对汪直动手的嫌疑,也令淮王再担上一条罪名。此法一箭双雕,原本杨福和尚铭两人已达成协议,可到头来,不仅没带回淮王,杨福还要带着假汪直的身份再度回京。
尚铭动了杀心,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杨福带着皇上赐的一百精兵,尚铭无从手,只得放弃。而回京之后,更找不到机会动手,再加之杨福一直忙着躲避王越,也有意避开尚铭安插的人,这两日,竟是没与尚铭碰面。
“尚铭不是心善之人,必是对你动了杀心。就算撇开这点不谈,他策划妖狐夜出一案,也是罪不可恕。”朱见濂道:“说吧,你可知道他进行此案的过程中,留了什么线索?”
杨福沉吟良久,忽然问:“你问这个,是想要告诉沈姑娘吗?”
朱见濂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照实点头道:“是,她想查这个。我希望她能轻松些。”
杨福闭上眼,静了静,复又睁开:“好,那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三年前的误杀,是我亏欠沈姑娘的,就算是我的一种赎罪吧。”
杨福从案几旁拿过一张纸,一边执笔书写一边道:“无影红这种西域奇毒,货源稀少,非可信的人不交易,经过重重转手才到了尚铭手上。我无意中知晓了这交易链中的几环,但也是最靠近尚铭的几环,若能顺着这经手的人查去,应该能证明妖狐夜出与尚铭脱不了干系。”
他写完,将手中信纸递给朱见濂:“尚铭此行,原本便是罪迹斑斑。若是将来尚铭彻底吞并了西厂,京中指不定会成什么样。能在此帮到沈姑娘,也是我的一点善行罢……”
朱见濂接过信纸,心中不由泛出感动,真心诚意道:“谢谢……”顿了顿,忍不住低低叹道:“若是夏莲还在,若是没有这么多恩怨情仇,该是多好……只可惜天意弄人,已是无从消解了。”
杨福喟然一笑,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朱见濂那双与夏莲神似的眼睛,又垂头去,看着房中香炉,袅袅升出幽微的细烟,缓缓四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