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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已入秋,定州这边,一入秋,便是秋雨连绵,隔三差五的下场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客栈里的伙计连带后厨的统共也就三个,根本忙不过来,阿浔倚在二楼栏杆边,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和玄泽打了个招呼,咚咚咚的跑下楼去帮忙。
伙计哪里敢让客人帮忙,还是从帝都来的贵客。
阿浔鼓了鼓嘴,正要返身回去,大风裹挟着雨滴吹进来,恰好打在她鼻尖上。
她摸了摸鼻子,顺势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雨已经下起来了,细细密密的,连绵不断,加上有大风助阵,接二连三的往屋里窜,阿浔就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半边胳膊都快湿了。
她忙往楼上走,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姑娘慌慌忙忙祈求的声音,“大哥,您瞧外面的风雨这般大,小女子和父亲一时赶不回家,能不能借您这儿躲会儿雨?”
阿浔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
姑娘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容貌平平,面色枯黄,头发也跟干草似的,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水灵。
身材矮小消瘦,身上的浅绿衣裙很是破旧,早已洗的发白,一看就是穷苦出身。
她身旁的老大爷头发灰白一片,背脊佝偻着,头也低低的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惨白干瘦,青筋暴露,都有点骇人。
赵掌柜平时为人不错,往常也有行人来避雨,所以伙计们便让那父女二人进来了。
姑娘搀扶着自家老父亲,在角落里找了个凳子坐下,又将手中一直举着的布幡放下,靠在了墙角,自己这才坐下,打开身后背着的包袱,拿出水袋和只剩下一小块的干粮,一同递给了父亲。
老父亲没有接,那女孩低声说:“我不饿,你吃吧。”
老夫妻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动作。
阿浔突然明白了——生活拮据的父女两,最后一口吃的,都想留给对方。
姑娘一抬眸,便和楼梯上的阿浔打了个照面,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有些局促的笑来。
阿浔也回以一笑,姑娘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劝父亲吃东西。
阿浔站在楼梯上没走,目光落在靠着墙角的灰扑扑的布幡上。
布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摸骨算命”的字样。
姑娘带着的包袱里,除了水和干粮,还放着毛笔,竹签,宣纸和易经。
瞧着这些东西,便知道这父女俩是走街串巷,替人算命的。
阿浔觉得挺新奇,一个想法蠢蠢欲动。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觉得那姑娘有点可怜。
她又不能直接给她钱,这样不就成了赤裸裸的施舍,未免太伤人自尊。
但是她照顾父女两的生意,再付酬劳就理所当然了。
于是阿浔三两步走下楼,在那老大爷面前站定,礼貌道:“大爷,我想算算命,您能帮我看看吗?”
在帝都城内,她见到的算命先生都是一身灰袍,胡子雪白,看着就仙风道骨的,话本里写的算命先生也是这般。
所以她下意识的认定这位老大爷才是算命的,那姑娘不过是陪着父亲出来罢了。
谁知,那老大爷像是耳背,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连头也不抬,倒是一旁的年轻女儿轻声道:“小姐,小女子的父亲并不会算命,小女子跟着高人学过一点皮毛,小姐如果信得过,便让小女子来给您算一算吧。”
阿浔惊讶了一下,随即在姑娘对面坐下,“好的,那就麻烦姑娘了。”
姑娘摇摇头,内敛的笑了笑,道:“请小姐伸出右手来。”
阿浔非常积极的把手伸了出去。
姑娘执着她的手,先是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又从指尖一路摸到了手腕。
阿浔微微有些吃痛。
算命姑娘的指腹下都是厚厚的茧,粗糙的磨人,按在她手背上的时候,阿浔觉得骨头都被按疼了。
但又不好出声,忍着疼,好奇的问她:“姑娘,可算出什么来了呀?”
姑娘搭在她的手腕上的手一顿,始终挂着温婉笑意的脸有些僵硬,干燥起皮的唇瓣微动,踌躇了一下,道:“摸骨恐有偏差,请小姐写下您的生辰八字,小女子再为您批算一次。”
现在听到生辰八字,阿浔就是头皮一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笔在宣纸上写下。
她的字在玄泽的教导下,已经从起初的狗爬慢慢练的娟秀周正,算命姑娘一看到她的字,复又轻笑,“小姐的字可真好看。”
阿浔脸不红心不跳的得意洋洋,“嘿嘿,是我师父教我的,他写的更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