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那害人的东西交出来,俺就跟你没完。咱们且叫太子殿下出来评评理,这样背后捅人刀子,算是哪一门子朝廷命官该做的事!”说着,竟一把揪住了哲霖的领口,一边拽着朝后面走,一边嚷嚷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在哪儿呢?你快出来评个理儿!”
哲霖没料到邱震霆竟然敢当众发难,他又几时受过如此侮辱,不由满面通红。因顾忌身份不好出手反抗,只得暗暗运劲在下盘,想稳住身形。须知,这是一种“千斤坠”的功夫,他不过学得皮毛而已,根本抵抗不住邱震霆的拖拽,更旁边管不着偷偷伸脚一绊,他便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连官帽也摔掉,狼狈万状。
周遭官员有的不想惹祸上身,退远了观望;有的早已投靠了哲霖,所以愤慨万分地呵斥,还有冷千山的党羽正巧这天也来就司马非辞职一事做文章,见状怎不借题发挥:“邱大人,你们都算是司马元帅的朋友,司马参将虽然因为是被袁大人清查*而不幸去世,但怎么说也是他自作孽在先。你们要替司马元帅报这个仇,也不能这样不分公私吧?你们也算是程大人一手提拔出来的,难道他没有教导过你们吗?”
话里有话,句句都带着刺儿。
邱震霆冷笑:“哼,你不用在这里牵三扯四!俺的确是程大人一首提拔出来的。如果不是程大人,俺还不高兴当着劳什子的官呢!俺就是佩服程大人宅心仁厚,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那边嘿嘿阴笑,“叫你们这样来找袁大人的晦气就是以德报怨了?我看这不仅叫公报私仇,还是借刀杀人呢!还是赶紧把程大人叫了来,也好管管你们!”
“哼!”邱震霆道,“就是因为程大人以德报怨,才会叫俺来的——你们这些龟孙子晓得什么?这会儿不来帮爷爷,到姓袁的小子得逞的时候,你们哭也来不及!”
那些人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稍愣了愣。哲霖却觉得这是有心挑拨离间——他现在需要的是冷千山和程亦风斗起来,怎么能让别人将矛头转向自己?赶忙喝道:“邱震霆,你不要太过分!程大人究竟要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和程大人同在兵部供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是非要通过你们说的?有什么东西是非要你来拿的?你再要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谁要你客气?”邱震霆哇哇叫道,“你小子想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俺老早就劝程大人,跟你这种人没的好话说,不如让俺结果了你,彻底除掉这祸害,省得他劳心,省得太子殿下还要出来评理这么麻烦!”说时,忽然变爪为掌,发力一推,将哲霖摔出了人群去,落在东宫书房的庭院当中。而他自己也振臂一纵跟了上去,拉开了架势,仿佛真的要以武力来解决问题。
“谁说评理麻烦了?”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只见竣熙在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转了出来。少年皱眉看着一团混乱,又望望邱震霆:“邱大侠——邱大人,许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是如此情形?”
旁人早就已经下跪行礼,唯邱震霆大咧咧地拍了拍手:“咦,殿下起身了?俺听说殿下陷在蓼汀苑的温柔乡里,不到日上三竿不会来呢。俺这才嚷嚷得声音大了些。”
竣熙虽然跟凤凰儿亲密无间,但并没有像外间传闻的那样已经将他收为妃子。正是为了要让凤凰儿名正言顺选上太子妃的缘故,竣熙比任何人都更注重恋人的名节。听邱震霆这样说,既羞又恼:“邱大侠,你虽然是绿林豪放之人,但也不能信口雌黄坏人清誉。我几时在蓼汀苑那个……”看看满院的大臣,少年知道有越描越黑之嫌,咬了咬嘴唇,道:“大家先平身吧——邱大侠,你一大早就闯进宫来吵闹,还跟袁大人动上了手,却是为何缘故?”
“他非说要向袁大人拿什么东西!”哲霖一派的人七嘴八舌地告状,“根本就是无故找茬来的!”
“是么?”竣熙的语气已经显得很是不悦——司马勤的案子一波未平,司马非辞职一波又起,邱震霆跟司马非关系还不错,怕是为此事而来,无理取闹的成分居多吧!少年望了望脸色铁青的哲霖,仿佛说:你可真成了孤臣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哲霖却开了口:“回殿下的话,臣想,也许邱大人的确是要拿东西的。昨夜,邱大人、管大人和陈国夫人夜闯疾风堂,不知道想从库房里拿什么东西。恐怕今日,他们向臣要的,还是此物。只不过,臣实在不知道是什么。”
此话一出,周围怎不一片惊讶之声——有人夜闯疾风堂!这人夜闯疾风堂还全身而退——并且第二天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东宫向疾风堂堂主伸手要东西。他们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不由全都惊诧地看着邱震霆等三人。竣熙也问道:“邱大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你夜闯疾风堂?你岂不知疾风堂是兵部下属衙门,不容闲人进入么?”
“嘿嘿!”有说风凉话的人在一边笑着,“怕是管大人神偷手痒呢!现在偷不着就来抢啦!”
“殿下!”邱震霆声如洪钟,一下就把嗡嗡的议论之声都压住了,“的确是万分重要的东西,俺才不得不昨天偷不着今天又来抢。”
“到底是什么?”竣熙逼问。
“这……”邱震霆看了看周围的官员,犹豫道,“事关重大,俺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胡闹!”竣熙怒斥,“你把朝廷当成什么了?你把我这个监国太子当成什么了?我说的话等同于圣旨,岂容你讨价还价?你现在立刻说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要夜闯疾风堂?”
“俺……俺……”邱震霆搔着脑袋,终于“啪”的一拍大腿,“说就说!哼,反正说了俺也不少一块肉!俺去找一本名册。”
“名册?”竣熙皱眉道,“什么名册?你找来干什么?”
“一本写满了张三李四某年某月某日干了什么坏事的名册。”邱震霆回答,“俺找名册是为了……”
“是为了按图索骥敲诈勒索么?”周围的官员们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谁都知道哲霖手里抓满了别人的小辫子,说不准就有自己的那几条呢!不过他们也都庆幸——若是落在土匪的手里,不知会如何!
“我倒是想按那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去光顾呢!”管不着冷笑着插嘴,“不过,程大人说了,为了大局着想,应该不计前嫌,免得又造成司马参将那样的悲剧,就白白使国家损失人才了。因此,这名册偷出来就要立刻销毁。可惜,我们并没有找到名册。”
“我们有负程大人的所托。”崔抱月也道,“不过我们想,这样东西反正最终袁哲霖他也是要交给太子殿下您的。只要能说通了您,不再追究官员们以往的过失,那么,找不找得到这名册都无所谓了。所以今天臣等才大着胆子道东宫来演这场闹剧,就是为了要劝殿下——此时正值国家用人之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殿下要是将所有有一丁点儿过失的大臣都拿办,谁来施行新政,谁来守卫边疆呢?这岂不正是樾寇想看到的吗?还望殿下明鉴!”她说完,便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而邱震霆和管不着也跟着跪下——这两位山贼都一扫面上的江湖之气,神色十分严肃。
众官员不禁心里犯了嘀咕: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呢?
竣熙知道程亦风一直对彻查官员的事情持反对态度,不过会指使邱震霆等人去盗取名册。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何况,邱震霆等人怎么会专门为了这样的事来到京城呢?莫非这是十分重要的名册?他看了看哲霖,想得到一些暗示。
其实哲霖的心里也是同样的怀疑:程亦风决不可能千里迢迢找邱震霆到疾风堂来偷名册。能让程亦风关心的,无非是兵部的人和风雷社——风雷社的痛脚把柄,疾风堂还不屑去记录,至于兵部的,早已经抄录了一份交在程亦风的手中。难道是司马非指使这些土匪来的?老家伙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得力部下也有什么把柄落在疾风堂吧?
想来想去,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时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他寻思着,道:“殿下,臣授命彻查朝中贪污*之事,若有查到的,已经送交吏部和刑部。其他再有名册之类,记录的都是西瑶和樾寇的情报。邱大人想要偷的东西,臣没有,难怪邱大人会空手而回了。”
“胡说!”邱震霆跳起来道,“俺亲眼在你的库房里看到……看到……哼!只是没有俺想找的那一本而已。”
“那邱大侠想找的是哪一本?”哲霖逼视着他,“不会是写着我袁某人名字的那一本吧?”
“俺倒想!”邱震霆道,“不过……哼,俺要找的那一本……俺,俺不能说……反正你肯定是有。俺猜你最近就要拿着一本出来拉一批人落马了,所以赶着来阻止你——殿下!”他又反身向竣熙跪下:“为了国泰民安,殿下还是不要继续清查下去了吧!”
“我的头都被你们吵晕了!”竣熙有些不耐烦了,“今天还有许多正事要议,你夜闯疾风堂的事容后再追究。所谓国有国法,如果什么人都能因为自己有一点儿本事就罔顾法纪,还不受追究,那国家还成何国家?清查贪官污吏,我意已决,谁也不用多说了——谁被查出来犯过事的,我都绝不轻饶!”说着,他一甩袖子,分开人群,走回书房之中。
众官员便垂首鱼贯而行。依照品级和先来后到的顺序,在书房门外重新列队站好,等待召见。而哲霖由于是本日内阁领班,直接走进了书房内,立在竣熙的案前——经过邱震霆身边的时候,不无得意地白了对方一眼:管你是何意图,太子现在可站在我袁哲霖这一边!
邱震霆一脸愤慨地抱臂站在檐下,听着里面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又看着外面一个官员一个官员地被招进去。天已经大亮了。忽然,书房里竣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时没听见人回答,崔抱月探头向里面张望,却被旁边的官员瞪了一眼:“请见的规矩你知不知道?”鼻子里轻蔑的一“哼”,仿佛是说:“妇道人家!”
崔抱月并不理会,暗中戳戳邱震霆,低声道:“这么久了也没有动静,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你耐心点儿!”管不着小声警告,“被人听见才真唱不下去了!”他虽是这样说,但自己也忍不住伸脖子朝书房里头偷看。无奈视线被内阁大臣严严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不禁跺脚切齿,低声骂:“怎么搞的!”
正这时候,听院门外一阵人声,程亦风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啊哟哟,这可有好戏瞧了!”冷千山一党的官员嘿嘿笑着。
邱震霆等三人急忙迎下台阶去:“程大人!”
程亦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擦汗,一边对三人道:“你们的事我听公孙先生说了,袁大人果真是今天来向太子殿下举发名册上的人么?你们没来得及阻止?”
“他是不是今天来举发,俺就不知道了。”邱震霆按照公孙天成所教的台词说道,“不过,太子殿下看来心意以决,无论姓袁的什么时候举发他们,就要立刻法办——不,俺看,也不需要姓袁的去举发,这光景,随便张三李四来检举揭发王五赵六,一旦查明属实,太子殿下即刻就会把人咔嚓了呢!”
“袁哲霖!”程亦风跺脚道,“当初是怎样答应我的!我早该知道这人是出尔反尔之辈……在司马参将出事的时候就应该向殿下直谏……不行,今日再不阻止这弥天大错,朝廷就要垮了!”他说着,大步跑上台阶:“臣程亦风,求见太子殿下!”
“程大人,”几个冷千山的党羽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去路,“这怎么好呢!虽然大人是一品大员,但下官们已经在此等后召见已久了。大人一早让邱大人他们三个在这里闹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是想让下官等见不着太子殿下么?看来对于平崖主帅,大人已经心有所属了?所以故意不想让下官等向太子举荐冷将军?”
“张大人、陈大人请自重!”程亦风正色呵斥,“东宫议事请见的规矩是如何的,难道你们不知道么?一要论品级,二要论先来后到,但是凡是最初东宫会议之时入阁的人员,不按品级可以直接请见——你现在阻拦我,是凭着哪一条?”
众人都少见程亦风疾言厉色,愣了愣,不由自主退开一边。但此时,听书房里竣熙拍案喝道:“张明山,陈文斌,你们立刻给我滚进来!”
那张、陈二人一怔,不知竣熙如何会粗言喝骂。但他们的心思还没转过来,又听竣熙叫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今天来请见的冷千山的党羽。“造反了,你们!”少年在内厉声斥骂,“竟然敢做出这么多好事来!”
这些人战战兢兢,面面相觑,相互推搡着,都不愿意第一个跨进门槛去。程亦风不管三七二十一,瞅准了这个机会,就抢先闯进门:“臣程亦风,有要事启奏殿下!”
“程大人,什么要事都先等一等!”竣熙拍着桌子,“外面点到名的人,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嘿嘿!”邱震霆忍不住笑,推推那木鸡般的一众官员,“没听见太子殿下叫么?你们刚才不是还怕被人占了先,现在怎么不进去?快去吧!”手上稍一施力,那被他推着的官员如何还站立得稳,一个跟头就摔了下去,正撞着前面的同伴,于是一群人稀里哗啦摔进东宫书房去。邱震霆、管不着和崔抱月则相视一笑,也跟着走了进来。
他们三个是最明白的人了,尤其邱震霆和管不着,一眼就看到竣熙手中的名册,正是他们千里迢迢从平崖拿来偷偷放进宫的。也正是他们依照公孙天成的计策,欲擒故纵贼喊捉贼,没有拿回来,特意要等哲霖和竣熙在里面议事的时候才被“发现”的。看竣熙脸色铁青,他们知道计策成功,都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为怕被人发现,齐齐低下头去。
竣熙重重地将名册敲在桌子上,一边冷笑,一边翻开一页,道:“张明山好色如命,强抢良家妇女为妾,待色衰爱弛之时,又将其卖入青楼,你在蓟州任职之时,曾经四处夸耀,说每一家妓院里都有你的妾室——这可有冤枉你么?”
张明山吓得两腿如筛糠,“扑通”跪倒:“殿下,那……那是臣年少无知之时做的糊涂事,臣……臣已经知错了,一后来使人送了不少银两,帮这些女子从良……”
“哼!”竣熙连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继续念道,“陈文斌,你本是商家出身,家财万贯,为了给你铺平仕途,你每年冰敬碳敬都比别人多送一倍——这么阔气,你不如捐点银子出来赡养鳏寡孤独!”
陈文斌也赶忙跪下:“殿下……这,臣的确是送过冰敬碳敬。不过,官场之中,最重人情,人人都是如此,臣也是情非得已……臣……”
“混帐!”竣熙骂道,“我怎么没见过程大人收受冰敬碳敬呢?我怎么没见过袁大人收的?邱大人,管大人,还有陈国夫人,他们哪一个送过冰敬碳敬了?偏偏你在这里情非得已。简直混帐到家!”
“这……”陈文斌不敢再分辩,“臣罪该万死……”
余人看这情形,都猜出了大概——邱震霆说疾风堂掌握着什么名册,显然确有其事,不晓得是方才惹毛了哲霖还是疾风堂早就有此计划,已经将名册交给了竣熙,竣熙眼里容不下沙子,这就算起总账来!
听竣熙在上面哗啦哗啦地翻着纸页,一条一条地宣读着各人的罪状,大家知道自身难保,做什么都徒劳,只有怨毒地瞪着哲霖。而哲霖面无表情的立在一边,谁知道他的心里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当竣熙在桌上发现那本满载着冷千山一党罪证的名册时,他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分明是他使人交给司马非的,如今看来,显见着司马非已经洞悉他的意图,叫邱震霆等人回京将此交给竣熙,还栽赃给他,好让冷千山的矛头调转到他身上。这出戏虽然编不算周密,但他已经不能否认。若他反咬司马非,必要被追问司马非从何处知道这本名册。总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司马非自己搜集的!那样他袁哲霖的意图岂不是要暴露?所以他只有认了,说这名册正是自己整理好的,但正值非常时期,樾寇占领郑国,司马非又要辞职,若此刻办了这名册中的各位官员,势必造成楚国大青河沿岸人才空虚,他因此犹豫再三,不曾禀报竣熙,但前一日不慎将名册混在奏折之中,才误打误撞被竣熙看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是一个拙劣的解释,他明白,但是,这当儿,竣熙正在火头上,根本不会去深究,邱震霆等人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当然也不会再多事,至于其他的人,谁会问其中的细节?他们只要听说有人检举了一大批官员,就必然就算到他袁哲霖的头上来!
他精心布局下周一盘棋,一不小心被人找着了破绽,将一大片子都变成了死棋。不过,棋局一天还没有结束,一天就没有分出胜负来。他是个果断的人,索性就舍弃冷千山一党,转战别处。先看看程亦风怎么反应!
竣熙一边翻页一边读,若看到有不在场的京官,就喝令传旨下去,叫刑部拿人。“可恶!太可恶了!”少年气得直发抖,“朝廷里还有几个清官?还有几个是做事的人?”
“殿下!”程亦风跨前一步,“殿下请不要再读下去了!连十几年前犯过一点小错的都成了贪官,朝廷里自然就没用清官了!若凡是德行有亏的,就将他其余的长处全部抹杀,朝廷里自然也就没有做事了的人了!”
“程大人!”竣熙恼怒地一拍桌子,“小错大错都是错,我楚国律例白纸黑字写明了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些人身为官员,竟然知法犯法!如果不办了他们,无楚国的律例岂不形同废纸?让其他的官员甚至百姓看到了,还有谁会遵守律例?还有谁会尊敬朝廷?要是传到了外邦,我堂堂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就要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程亦风道,“这本名册上有几十个官员。臣想,袁大人手中还不知有多少本这样的册子。殿下要把这些人都办了,那岂不是要把朝廷里过半的官员都革职?试问要几届科举才能选拔出这么多的人才?就算开恩科,真的能选到这么多适合的人来填补空缺吗?”
“程大人难道是说我国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没有人才了么?”竣熙道,“我看楚国的人才多的是!只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些贪官污吏无耻之徒在朝廷之中,有识之士自然就不肯为朝廷效力了。程大人,这些人过去是怎样处处找碴,让你没法办事,你难道不记得了么?如果没有他们,如果朝廷中全是像程大人你,像袁大人,像邱大人和风雷社的诸位一样,楚国岂有不富强的道理?”
“臣也不喜欢贪官污吏。”程亦风道,“臣也不想告诉百姓‘官场风气如此,官员贪污受贿也是情非得已。’然而,官场风气的确如此,自古以来,哪一朝那一代没有斩过贪官?而那一朝那一代因为斩了贪官就刹住了官场的歪风邪气?可见一味的清查一味的严办,充其量也只不过治标不治本!”
“那你说要如何?”竣熙道,“治不了本,难道连标也不治了吗?难道要像程大人这样,替他们遮掩?千方百计要阻止袁大人将这本名册交给我?”
“殿下现在所做的也不是治标!”程亦风道,“殿下现在是手疼砍手头疼砍头。逼死了司马参将,已经使得司马老元帅心灰意冷要告老还乡,如今要再把冷将军、向将军统统法办,莫非是要把我国北方的大门向樾寇敞开么!”
竣熙其实还没有读到冷千山的部分,愣了愣:“这里面还有冷将军?向将军?程大人你怎么知道?”
“臣——”程亦风一怔,邱震霆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下说漏嘴,可要坏事了!“臣……”程亦风一咬牙,“臣见过这本名册。当初袁大人曾经给过臣一本,且向臣承诺,在北方危机缓解之前,绝不会检举名册中的人。臣没有料到,袁大人出尔反尔,先是揭发了司马参将,而今又将这本名册交给殿下。”
“什么?”竣熙拍案而起,“你们……你们两个有过这样的协定?”
“回殿下的话,的确有过。”哲霖忽然发现了一个绝妙的反击机会——他正不知如何把程亦风拉下水,这书呆子竟然自己自己伸过手来!“虽然臣当初成立疾风堂目的之一就是捉拿贪官污吏平凡冤假错案,不过,如此清查,臣也不赞同。程大人说的没错,以当前的大局来看,不能将所有官员一体查办,否则就是给了樾寇可乘之机。这也是为什么臣一直犹豫着没有把名册交给殿下!”
“你们——你们——”竣熙浑身颤抖,“你们这样阳奉阴违,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臣等不敢。”哲霖道,“臣只是想,熬过了眼前北方的危机,或者程大人在新法上能创造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彻底消除官场的歪风邪气。没想到……”
“不用再说了!”竣熙道,“彻查贪官,我心已决。你们再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要把这些可恶的家伙消灭了!”他气呼呼地翻查着关于冷千山的记载,只看了几眼,就火冒三丈:“这还不该死?这还不该死?来人!给我传刑部尚书和吏部尚书来!叫翰林院的人也来,立刻发出圣旨去,把这些混帐找回来问罪!”吩咐着,他忽然又走了下来:“不,不必了,升座正殿,召集百官——袁哲霖,你疾风堂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名册,统统给我拿来。我今天就把所有蛀虫一并杀个干净!”边说,边往外走,要更换朝服上大殿去。
“殿下!”程亦风紧追几步,直挺挺跪倒在竣熙面前,“殿下如果执意如此,请第一个把臣法办了。臣早年常常流连烟花之地,稍不如意,就娼妓面前抱怨各部堂官、抱怨皇上,臣罪该万死,请殿下先将臣革职查办!”
“你——”竣熙气得脸都发紫了,“你非要包庇这些人么?你非要跟我作对?程大人,你到底是怎么了?”
“请殿下先将臣查办!”程亦风叩下头去。
“可恶!”竣熙怒道,“我就不查办你,你奈我何?”
“殿下要么收回成命,停止清查,要么将臣法办。”程亦风道,“否则,臣就在此长跪不起!”
“你威胁我?”竣熙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猛地一跺脚:“好!你爱跪,就跪个够吧!”说完,大步走出书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之后真是超级忙
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