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这还不简单!”大嘴四道,“因为严兄弟的手没毒,端木平的手有毒——哈,这下可真相大白!肖羽身上的掌印显然不是严兄弟留下的。至于是不是端木平留下的,你们这些无脑蠢材自己去想吧——二哥,这块砖头送给他们。端木庄主亲自按的手印,多少银子都买不来呢!咦,衙门里审案,好像犯人招供都要画押,你们看着像不像是端木平先画了押?”
“果然!”管不着道,“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算计了自己。给你们!”飞起一脚,将东宫的地砖朝白莲女史等人踢了过去。
“不要狡赖了!”白莲女史怒叱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勾结起来做戏——严八姐为何好端端忽然摔了一跤,特特留下两个没毒的掌印来?难道不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吗?邪魔外道沆瀣一气,我们才不会上当!”
“死老太婆,你的话还真多!”大嘴四冷笑,“你的意思是严兄弟掩藏功力?那他刚才打你那一掌总没有隐藏功力了吧?你把衣服脱下来大家瞧瞧,要是有绿手印,那咱们也无话可说!”
白莲女史乃是出家人,怎受得如此侮辱,苍白的脸色立时变得铁灰:“你——你们这帮妖孽——我——我杀——”话还没说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摔倒下去。
其余的正道人不似她这样坚持,此时心里也多少有了怀疑:看来严八姐并不是杀害肖羽的凶手。难道山贼们说的话是真的?不过严八姐又从何处学来如此厉害的武功?他怎么知道优昙掌和绿蛛手?他们都盯着严八姐。
“郡主。”康王府的护院淡淡道,“请快和小人回去吧。不然,小人和王爷、王妃都没法交代。”
白羽音满心不情愿:“不行,这些坏人还没……”话还没说完,冷不防那护院伸手在她肩井一戳,小郡主立刻软倒下去。
“郡主,你如此任性,小人只好不敬了。”护院将她抗在肩上,举步朝废墟外面走。
“慢着!”忽然一个正道人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怎么会逍遥指?”
“逍遥指?”那护院茫然地瞥了他一眼,“大侠,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糊涂了!”那人道,“逍遥指是我们无量观的绝技,我自幼便和师父修习,招式早就倒背如流。方才你点倒郡主的那一招,分明就是逍遥指。”
“大侠,我随便一点,哪里有什么招式?”护院道,“你误会了。”
“误会与否,一试就知!”那无量观的门人话未说完,已经一掌朝康王府的护院打了过来。
他这一招快如闪电,两人相距又近,本来这护院决计无法避开。谁知此人从容不迫,虽扛着白羽音,却轻若无物,好像鸿毛一般,对手的掌风一到,就正好将他吹开了。无量观的人不罢休,一招落空,第二招随后又攻到。然而,护院还是轻轻巧巧就避了过去。接着,对方的第三招、第四招连环袭来,而这护院游走自如,翩若惊鸿。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武功比起那无量观的人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苍翼也不禁摸着下巴,点头自语道:“没想到康王府一个小小的护院,轻功如此了得。简直跟我不相上下了。”
“师伯——”白翎在一边道,“真的是和你不相上下呢——他使的怎么这么像翦大王留下的那个什么‘一叶飞何处’的步法?”
苍翼愣了愣,仔细再看:“一叶飞何处,天地起西风……万象正萧爽,秋雨滴梧桐……啊呀,好像真的是那步法!原来使出来这么厉害!可惜这本秘籍是阕前辈的,所以翦大王不准本门弟子修炼——咦,这个人难道也是神鹫门的?喂,你——”
他正要上前去找那护院问个明白,却见此人“嗖”地一下窜天而起,如一只振翅的鹫鹰,眨眼间飞得没了踪影。“好一个回首鹫巢空!”苍翼赞道,“别跑那么快!我有话问你!”也飞身一跃,追了上去。
那无量观的人气喘吁吁,但也不肯罢手,喝了声“贼人休走”,提气急追。撇下他的几个同伴面面相觑。
“嘿,康王府的一个护院把堂堂武林正道的大侠耍得团团转。可见武林正道是狗屁不通的蠢材!”大嘴四笑道,“你们还不快一齐追上去?单凭他一个,怎么是那护院大侠的对手?”
“你不用言语相激!”一人道,“肖掌门之死大有蹊跷,但是严八姐学了魔功却也是事实。今日白莲女史和里头的那位姑娘都受了伤,皇上又亲临此地,我们暂且不论断此事。不如三天之后,我们请了端木庄主来,大家在这里将事情查个清楚。如何?”
三天之后?严八姐想,那时我还在此处吗?若是不答应他们,纠缠下去,便无法保护符雅和程亦风脱身。但若是答应他们,堂堂丈夫,岂可作出无法达成的承诺?
“三天就三天!”忽然辣仙姑发话了,“我们问心无愧,难道还会跑了不成?倒是你们要多加小心,别在三天之内被端木平杀了。”
“一言为定!”对方恨恨的。扶起白莲女史,走出于家老宅去。
“五当家,我……”严八姐才要解释,辣仙姑却笑着示意他别急:“严大侠是担心三天后你已经人在鹿鸣山,无法赴约么?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暂时不去鹿鸣山了。我们留在京里,把端木平这混蛋斗垮了再说!”
“老五,你疯了!”邱震霆道,“程大人和符小姐要怎么办?你不是真相信狗皇帝忽然变成活菩萨了吧?”
“狗皇帝当然不会变成活菩萨!”辣仙姑道,“不过,他若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把柄握在公孙先生的手里,就是有求于公孙先生。所以,不敢把程大人和符小姐怎样。”
邱震霆皱眉看着她,显然不信。辣仙姑道:“你们没发觉刚才狗皇帝每说一句话都在偷看公孙先生的脸色?后来他又说什么‘该做的都做了’,显然公孙先生和他交换了什么条件——或者他们现在正在说着这件事。”
众人仔细回想,似乎的确如此。可是,公孙天成和元酆帝有这么大的仇恨,倘若他能抓着皇上什么把柄,岂不早就使了出来,何必等到此时?“要不咱们去看看?”猴老三提议。
“看什么!”邱震霆冷哼道,“狗皇帝做的坏事多,自然把柄也多。他又贪得无厌,有求于别人,有什么稀奇?总之,这京城俺是不呆下去了——玄衣师太,符小姐的伤口处理好了没有?该启程啦!”
“真能催命!”玄衣推门出来,“她现在的伤不宜长途跋涉。而且她一直说,要回京城去。”
“嗐,伤得这么重,脑袋还能清醒么?”邱震霆道,“程大人,咱们先护送你们离开这里。等符小姐伤势好转了,你再宽慰宽慰她。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把今天的事情忘记的。”
程亦风适才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是走,是留,各种念头在他心中争战。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邱震霆和他说话,他分明听到了声音,却不晓得内容是何,一片茫然。
“程大人,不能走。”白赫德道,“人最大的敌人不是那拿刀拿剑的对手,而是自己——若是做错了事,却不去面对它,反而逃跑,那就好像生了病却不肯看大夫……”
“红毛鬼,你不要妖言惑众啦!”大嘴四不耐烦道,“符小姐留在京城那不叫看大夫,那叫自残!到了咱们鹿鸣山,才能慢慢把伤养好。”
“有时你身上的肌肉腐烂了,再怎么养也长不好,那还不如把这块肉剜掉。”白赫德严肃道,“留着,也许全身都会腐烂!少一只手或者少一只脚而活着,总比全身腐烂死掉要强吧?”
“这歪理还越讲越起劲了!”大嘴四恼火。待要再争论,却见元酆帝已经在司马非和众士兵的保护下回来了。邱震霆便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红毛鬼,害人不浅!”
“符雅现在如何了?”元酆帝问道,“朕叫他们预备了马车也预备了轿子。看她的情形,还是坐马车好一些吧?”
“若是车子驾得稳,自然是马车好。”玄衣道,看了看邱震霆,又看了看白赫德,再看看痴痴傻傻的程亦风,道:“贫尼只是救人,旁的事情不想插手。此事本来与我等四人无关,就此别过吧!”便合十告辞。
“玄衣师太何事如此匆匆?” 公孙天成唤住她,“四位既是西瑶孝文太后身边的重臣,那就是我楚国的贵客,何况你们昨夜又救了未来太子妃,更应该留在凉城,让皇上和太子殿下好生招待,以表谢意。”
“孝文太后?”元酆帝惊讶,“孝文太后派人来做什么?”
玄衣的面色变了——他们四人微服而来,最怕泄露身份,不想竟被揭穿。盯着公孙天成细细一看,才认出这是去年在临渊城中以三寸不烂之舌挑动鹬蚌相争,最后坐享渔人之利的那个人。不由勃然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偷!”
公孙天成并不生气,只问:“苍大侠怎么不见了?”
“我师弟有要事。”玄衣道,“我等四人虽然在西瑶朝中供职,却也是江湖中人。此来中原,纯是为了江湖之事,所以算不得楚国的客人,也就不劳你们破费!”说着,合十为礼,又要转身离去。
“楚国乃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岂能如此怠慢诸位?”公孙天成道,“无论四位是为公事而来,还是为私事而来,西瑶既是我国的盟国,四位便是贵宾。若不在夷馆招待各位,有失我大国风范。万岁,您说呢?”
“西瑶是我国的盟国?”元酆帝奇道,“西瑶不是我国的属国吗?”
“陛下,”玄衣不卑不亢,“西瑶已经不再是楚国的属国了,而且西瑶也不是楚国的盟国——那一纸盟书乃是这位公孙先生与我国逆贼合谋,欺骗皇上签下的。而那些所谓结盟的礼物——火炮和《铸造秘要》,也是这位公孙先生使出小偷伎俩,从我国偷走的。我们太后十分悦。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计较此事。她说,那些东西,只当是沉到天江里去了,从此你我两国,井水不犯河水。”
“老朽若是小偷,孝文太后岂不就是强盗?”公孙天成笑道,“而且是抢了自己儿子江山的强盗——四位是强盗的手下,那就是蟊贼了。和老朽也没什么分别,何必摆出清高的样子?”
“你说谁是蟊贼?”白翎跳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孙天成道,“樾国人在我楚国统称为樾寇,寇者,匪也,与匪为朋者,贼也!贵国若和我泱泱天朝结盟,那自然就成为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要是和樾国蛮夷沆瀣一气,那当然就成为匪寇之类。这个道理还不浅显易懂么?”
白翎本来学问不佳,被他之乎者也一番,更加头昏脑胀。“不用理他!”玄衣拉起少年, “我们办正事去。”说着,双臂一阵,拔空而起。她缁衣宽大的袖子猎猎作响,众人只觉劲风扑面,无法视物。待能睁眼时,玄衣、朱卉、白翎,都没了踪影。
“这……他们当真是孝文太后身边的人?”元酆帝莫名其妙,“来我国做什么?”
“这个,草民就不得而知了。”公孙天成道,“不过,看样子他们和端木庄主以及那几位大侠有些过节,这一两日之内都还会在京畿逗留。他们武功虽然高强,不过京畿守备军人马众多,可以密切监视。若当真是江湖恩怨,咱们也不必理会。只要他们不是为西瑶或者樾寇来窃取我国机密,那便可以随他们去了。”
司马非听了,自然命令士兵们回去,将四大护卫画了像,派发各处,好轮班监视。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抬了副担架来,要接符雅。严八姐和邱震霆立刻门神似的挡住道路。只是,符雅自己从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推开众人,一言不发坐到了担架上。
“小姐——”程亦风和严八姐都追上去。可符雅扭过头去不看他们。士兵们抬着她朝外走,邱震霆一握拳,打算硬抢。辣仙姑拽住了她,低声道:“大哥,虽然那红毛鬼的话狗屁不通,不过,有一句却是对的——要是胳膊烂了,咱们不能带着烂胳膊逃跑,应该把胳膊治好,否则将来难免周身麻烦——咱们今日虽然能杀出重围,明日这狗皇帝就能派人围剿鹿鸣山,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我看,公孙先生想来已经另有妙计——你想,他和皇上的仇怨如此深,怎么可能忽然投靠皇上出卖程大人?想来他已经有了扭转局面的妙计。不咱们应该一同回凉城去,问问公孙先生,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或许他的妙计可以一次把这昏君制服。以后,要走要留,还不是随便程大人?何况,现在符小姐这样子,真要强带她走,只怕又自残寻死,岂不好心办坏事?”
邱震霆牙齿咬得咯咯响,因为用力,手臂颤抖不已:“他娘的,这算什么?算什么?他娘的!老子不管了!”嚎叫一声,摔开辣仙姑,狂奔出废墟去。
程亦风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的心上拴了一根线,那一头系在符雅身上。就这样不由自主跟了上去,甚至经过元酆帝身边时,也没有行礼。一直到了废墟外,有人请他上轿,他却不理会,还跟着符雅的担架,见人扶她上了马车,便也要跟上去。
“大人!”公孙天成搭住他的肩膀,“大人若也想乘马车,车在这里。”
程亦风呆了呆,猛地回头,见老先生一脸淡然,似乎腥风血雨从不曾出现过,而京城等待他们的那个不可知的未来也没什么可怕。忽然心中有一团怒火,狠狠推开公孙天成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向元酆帝通风报信?为什么不让他带着符雅远走天涯?
公孙天成静静看着他:“这话似乎应该由老朽来问大人——身为一国之相,两部尚书,肩负社稷大任,天下兴亡,为何要落草为寇?”
这原因难道他不清楚?程亦风等着老先生:难道他没有亲眼看到东宫里,符雅是怎样被逼得走投无路?而符雅向日待他程亦风如何,老先生难道也没有看见吗?相处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程亦风的为人?他能辜负这样的女子吗?
这些话在心中翻腾,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发问。
“我记得当初大青河战役结束之时,老朽曾经劝过大人起兵造反,拥戴太子登基。”老先生道,“若是当初大人那样做了,今日也许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何至于连符小姐也保不住?但是大人不愿,要坚守那心中的大义,要为皇上尽忠,为社稷尽责,为百姓尽力。而今日,大人为了符小姐,弃朝廷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弃大义于不顾,那么——”老先生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却变得更加严厉:“那么大人和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一个韩国夫人就任由国家分崩离析的当今皇上——有何分别?”
程亦风一怔,老先生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喝醒了他,却让他更加焦躁悲伤:“那先生是要我用符小姐的命来交换自己的地位?交换新法的实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忽然心头又是一震:“啊,那么,皇上肯既往不咎,这都是假的了?先生是用计骗符小姐回去送死的?”想到这一层,犹如万箭攒心,转身便要追上符雅的马车。
可是,公孙天成死死拉住了他:“大人,我想,杀鹿帮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大人却还浑然不知——皇上不会追究,老朽和皇上做了个交易。”
交易?程亦风不信。
“不错。”公孙天成道,“有一个秘密,皇上很想知道。本来老朽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不过,为了大人和符小姐,老朽和皇上做了个交易。”
“什么秘密?”程亦风问。
“大人没有必要知道。”公孙天成道,“大人只需要记住,老朽把这个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告诉皇上,不是为了让大人和符小姐远走高飞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而是为了大人继续守在自己的位子上,革除击毙,推行新法,匡扶社稷!”
程亦风感到一阵眩晕,打了个趔趄。
“大人当心!”原本躲在一边偷听的猴老三赶忙搀扶。
公孙天成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到辣仙姑、大嘴四和管不着,就笑了笑:“几位当家也不用躲了,你们很想知道老朽告诉皇上的那个是什么秘密对不对?你们想以此来要挟皇上,最好能一次把皇上打垮,从此程大人和符小姐就再没有后顾之忧,是也不是?”
辣仙姑转了转眼珠,知道论起斗志来,自己不是老先生的对手,索性承认道:“不错。反正我们之所以会入朝为官,也都是看着程大人的面子。狗皇帝好事多为,留着他,对老百姓没啥好处。既然先生手里有那么重要的秘密,不如拿出来将狗皇帝一军,最好一次将死,今后岂不天下太平?”
公孙天成摇摇头:“五当家打错算盘了。这个秘密没法把皇上将死,公诸于众,只会……让无辜的人不幸而已。你们要真的想造反,还得真刀真枪自己打江山。不过,昨天咱们也说了,治理江山和治理鹿鸣山也不能同日而语。”
杀鹿帮的人虽然成日介把造反挂在嘴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自立为王。他们没有哪个学问,没有哪个本领。可是程亦风有!辣仙姑忍不住问道:“程大人,大青河之战那会儿,公孙先生当真劝过你造反么?你为什么不答应?若真是为了老百姓好,你当皇帝,岂不比如今那父子俩强百倍、千倍?”
大嘴四和猴老三也道:“不错,要是程大人愿意造反,咱们都愿意做先锋。”
程亦风这是心如乱麻——造反?他怎么会想要造反?他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有力气。连辩驳的精神也没有。
“几位当家不要白费力气了。”公孙天成道,“虽然老朽当初也一念之差想劝程大人造反,他拒绝之后,老朽还闷闷不乐,与他分道扬镳。不过,后来老朽想,倘若大人是个轻易就肯造反的人,也不值得老朽为他效力了——诸位不也是一样么?若是程大人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他和袁哲霖又有什么分别?和樾国的玉旈云有什么分别?还值得诸位追随么?推翻一个礼崩乐坏民不聊生的国家,是世上最容易的事,而要振兴这样一个国家,却是困难的。而恰恰选择这条艰险之路的,才是仁者。”
杀鹿帮的几个人懵懵懂懂。他们望着程亦风。而后者眼神涣散:我是仁者吗?我选择了这条路吗?还是我被逼走上了这条路?我要继续走下去吗?
这些问题好像一块一块的石头,堆叠着,压在他的心上,越来越重,他无法承受,连气也喘不过来。蓦地,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大人!”公孙天成连忙招呼太监和士兵们来帮忙,七手八脚将程亦风抬上了一辆马车。“诸位当家——”他自己也登上马车,回头又对杀鹿帮诸人道:“请各位好好想想老朽的话。这国家还需要程大人。而程大人也需要各位的帮助。先告辞了!”
太监扬鞭催马,车子碌碌而去。而元酆帝,早也上了他的御驾,司马非亲自骑马护送在旁,一行人浩浩荡荡驶往凉城的方向。只留下杀鹿帮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娘子——”猴老三抓着脑袋道,“他……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辣仙姑咬了咬嘴唇——她一向自负聪明,但是当初比拼计谋,她输给了公孙天成,今天,老先生又让她觉得她不仅没有小聪明,更没有大智慧。心里憋得难受。半晌,才一跺脚:“还能怎么样?先去找大哥!”说着,已拧身跑开。余人也赶紧追上。
他们一同在芙蓉庙找了一大圈,才在于适之的陵墓附近找到邱震霆,正怒冲冲练拳出气,周遭的树木全遭了殃,倒的倒,折的折,一片狼藉。
“大哥!”他们围了上去,“你身上还有伤呢!何必跟这些木头过不去?再说,文正公是个大忠臣,坏了他陵墓的风水,咱们也过意不去。”
“忠臣?”邱震霆一抹脸上的汗,“他娘的,依俺看,是个笨蛋!这狗屁朝廷,忠有屁用?要不就帮着朝廷害人,要不就害死自己——姓于的是这样,俺看程大人也是这样!他奶奶的!他回京城去了是不是?继续给狗皇帝卖命去了,是不是?哼!”
他的四位手足无从答话。
邱震霆叉着腰,大约也意识到发牢骚解决不了问题,便深深吸了口气:“算了,不说废话了。虽然程大人不是咱们结义的弟兄,但他是个好官,是个好人。咱们既然当初决定追随他,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老五,咱们也回京城去,看看狗皇帝有什么把柄抓在公孙先生的手里!”
他提起这茬儿,辣仙姑等四人不由更加犯难。“怎么?”邱震霆注意到他们古怪的表情,“又是什么事?”
“别提了!”大嘴四道,“今天净遇到会说歪理的人!红毛鬼是一个,公孙先生又是一个。嘴巴这么厉害,应该去做和尚开坛讲道,劝恶人放下屠刀——他们却都来劝好人逆来顺受——这算什么玩意儿!”便把公孙天成的话略略重复了一回。
邱震霆这样耿直火爆的脾气,怎不越听越恼火,“啪”地飞起一腿,踢中身边一株粗如儿臂的小树。树干登时“喀嚓”断为两截,上半段直飞出去,落在于适之的陵后。邱震霆还不解气,又要再踢断另一棵树,可是忽然,听到“隆隆”几声响,似乎发自地下。
“什么声音?”几人都警觉起来。可是举目四望,并不见可疑的人物。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断树落下之处,只见杂草丛中出现了一带石阶,直通到坟墓里去了。
“我想起来了!”管不着道,“这就是于适之陵墓的秘道——是韩国夫人当年打算和丈夫合葬,特意留下的。当日皇后设计想抓公孙先生,他就躲在这秘道里。想是大哥误打误撞,触动了机关。”
“哼!”邱震霆对奇门遁甲没有兴趣,“于适之虽然迂腐,不过,死者为大。二弟,你要是知道机关在哪里,就关上吧,省得他在地下不安宁——他是为这国家死的,要是他看到今天这国家是什么模样,估计也不能瞑目!”
“这机关嘛……”管不着回忆着上次公孙天成的动作,伸手去草丛中摸索。辣仙姑却忽然喝住他:“等等!今天有人下秘道去过!”她走上前,摸着倒伏的杂草:“这是被人踩倒的!难道是刚才公孙先生带狗皇帝进去了?”
“狗皇帝方才要来祭拜于适之——”大嘴四道,“公孙先生又抓着他什么秘密,还不逼他向于适之谢罪么?喂,老五——”
他呼声未止,辣仙姑已经疾步走下秘道去了。
那里面黑黢黢的。打起火折子来,才看到只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连棺椁也无。另有一扇门似乎是通往墓室的,但是,尘封已久,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除了门前有些烟火之色,也许是从前韩国夫人来祭奠丈夫时留下的。看四周,唯有坚硬的石壁,看地下,厚厚的浮灰,有些些凌乱的脚印,没有什么线索。
杀鹿帮的其他人也陆续走了下来。窄小的石室变得局促起来。“什么也没有嘛!”大嘴四嘟囔道,又打了个哆嗦:“怪阴冷的!快上去吧!”
“怎么,老四,你怕了?”管不着四处盗窃,自然也光顾过不少古墓,百无禁忌,嘻嘻笑道:“公孙先生发现还有别人进来过,他疑心是文正公的小女儿素云——据说皇后想害死素云,她却福大命大逃了出去,流落在民间。当初公孙先生把那花神图传得到处都是,听说皇后以为是素云回来找她报仇呢!你们说,如果这位素云姑娘机缘巧合,学成了一身好武艺,回来为父母报仇,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邱震霆和管不着都听崔抱月讲过在坤宁宫偷听到的秘密,又听公孙天成说过于家的往事,辣仙姑等却是莫名其妙。
“得了吧!”邱震霆没好气道,“现在学了一身好武艺的人,大多跟端木平那伪君子差不多。再说,于二小姐当年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说不定流落民间的时候还不懂事呢!哪儿还能记得报仇?”
“那可不一定!”辣仙姑道,“你们看这是什么——”她把火折子凑近门口的石壁。大家到近前看,只见那墙上有模糊的字迹。邱震霆伸手摸了摸,似乎是一个“雲”字,再往上摸了摸,辨别出一句话,笔画锋利,显然是利器刻成,但是那话本身却比任何利器还要锋利百倍,人手摸上去,好像被狠狠咬了一口似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逼偶写论文,已经要疯了……现在连写小说都搞得像写论文一样,生怕有什么交代不全……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