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本应该十分幸福的场景,可不知为什么,青瞳竟觉得心酸无比,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花笺说他唱歌,她这才想起来,萧瑟原本也是西瞻人。她们姐妹两个,倒和这草原缘分不浅。
“青瞳,我求你一件事。”花笺轻轻地道。
“什么事?”青瞳哽咽着问。
“萧瑟若再和你提成亲的事,你就说不行,不同意,省得他诅咒发誓地缠着我。”
“花笺,关于那件事,既然萧瑟不放在心中,你也别这样了……”
“不是因为这个,那不是我的错。”花笺轻轻地道,“但我不愿意嫁给他。”
“为什么?”青瞳抬起红肿的眼睛。花笺喜欢萧瑟,瞎子都看得出来,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愿意,至少现在不愿意。他如果不这样接近我,我还看不透,还幻想着只要能接近他的人就能接近他的心。可通过这段日子相处,我终于看明白了,萧瑟还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我对于他,的确和别人不同,却还没有喜欢到绝无仅有、仅此一人的程度。他自己也未必明白,他的心还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完全张开。”花笺道,“青瞳,你知道离非不爱你,就不惜彻底斩断持续了二十年的思念,知道自己不能放开阿苏勒,就宁愿斩断任平生的一切可能,你既然不能将就,就应该明白我也不愿苟全。”她轻轻叹息,“我喜欢等着。”
“花笺!可是,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他明明白白地确定,今后人生要和我一起走的时候!只要他确定,天上地下、水里火里,我都跟他走!”
青瞳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有一句不忍出口——如果这一天,永远也等不来呢?
但是两个人何等熟悉,不用她说,花笺也能从她心里读到这句话。她微笑着拍了拍青瞳的肩膀,转移话题:“青瞳,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觉得缘荷怎么样?”
青瞳抬起泪眼,不知道花笺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个,她仔细想了想道:“聪明、机灵、识时务,如有机会,能成大器。”
花笺轻笑:“我也觉得她比我强得多。”
缘荷和花笺远比和青瞳熟悉,当日因她头上一颗珍珠,最终竟引致皇权的更迭,事后好长时间没有人有暇顾及她。而她本是容嫔特别挑选出来、准备凭借她的容貌和滁阳回来的杨妃争宠的,原本不是宫里的人。结果几天之后,景帝都自身难保,谁还顾得上她?她的地位立时变得无比尴尬,流落宫中出不得进不得,几乎衣食无着。
大位落定之后,花笺身份猛然间拔高,关于宫人的安置问题就有人来请示她了。花笺对这个舞跳得好得不得了的女孩子记忆深刻,问清楚她宫外已经没有亲人,便做主将她留下了。缘荷是受到专门训练的,当真给花笺帮了不少忙,不然凭花笺自己,绝对没有本事将宫中大小事宜打理清楚,所以花笺对她十分倚重。之后青瞳事情越来越忙,花笺一人越来越无聊,和这女孩也就渐渐亲密起来。
因为是在荷花池中认识她的,花笺想了半天,决定给她取名缘荷。自己觉得名字起得十分妙,特地叫来青瞳谦虚地询问意见。青瞳说“荷”字仍然俗气,不如叫缘何,缘何?听名字就有些荡气回肠,能给人无限遐想。花笺撇着嘴把她大大地贬低一通,引得青瞳最后发怒道:“你都有了老主意,还问我干什么?就等着我夸你啊,偏不,这个名字很难听,一点也不好!”花笺也抢白,“你起得那才叫不好,跟着我想的,没创意不说,还耍小聪明,越改越难听!”
不管好不好,这个宫女还是叫缘荷了。
她们斗嘴的时候缘荷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因为花笺敢于这样和青瞳说话而大惊小怪,也没有误以为自己今后也可以这样讲话。只凭这两点,青瞳给她的评价就很高,更别说她满腹才华,雅擅歌舞,人又十分会看眼色,比花笺机灵了一百倍,贴身服侍的活花笺已经很少做,大部分由这个缘荷接手。
花笺点头:“既然你也认为不错,青瞳,等你回京都之后就由她在你身边伺候吧。我已经把你平时爱吃什么爱用什么都告诉她了,其实有些我也没有太过注意,说不定把我爱吃的也混着告诉她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告诉她,她机灵着呢,保管一次就记得牢牢的,反正你也皮实,慢慢适应就好了。”
青瞳大惊,一把拉住她道:“花笺,你什么意思?你不在我身边了?”
花笺微微一笑,道:“你们要打回京都去,我不想看了!这一折腾,又是多长时间的纷扰乱世?又得有多少有人烟的地方变成荒郊野外?又得有多少人要逃亡?有多少人和我一样遇到坏人?你们的雄图大志不是不好,我明白,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再看了。”她瞄了青瞳一眼,笑道:“你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干什么,我没打算失踪,一定让你能很容易找到我就是。我不走远,也许就在关中,也许就靠近晋阳,选个我喜欢的地方,安静地住下来……你别担心,等有了具体的地方我一定马上就告诉你,不让你着急。我五岁就进宫了,几乎等于没有活过一般,我很想看看像我们这么大的姑娘,别人都是怎么生活的。青瞳,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留下也没什么用处,你就让我轻松轻松吧。”
青瞳怔忪,无言以对,只得松开了手。
这一夜两个人彻夜倾谈,谁都没睡。第二日清晨花笺就静悄悄地动身了,她只带走了几百两银子。青瞳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穿过关内侯府的池塘回廊,消失在假山的那一边,心中似乎破了一个洞,不停有东西漏出去,可她又说不出到底什么漏了。
萧瑟拄着手杖,也在一丛树后面静静地看着花笺离去,他的表情同样怔怔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不见了。从那以后,他经常会停下来,露出这种表情,怔怔想一想。
十几天后,花笺就写了第一封信来,她在渝州平乐郡郡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盘下了个小饭馆,雇了几个伙计,自己兼做记账和老板,日日都要忙到深夜,可惜大概经营不很得法,至今仍然亏损,花笺为此烦恼,正在想解决办法云云。
此时的青瞳已经被另一件大事牵扯了全部精力,几乎忙得日夜不停,却立即放下军报,拿着这一封写满鸡毛蒜皮小事的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萧瑟兰城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阳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五
大苑朝堂百官现在很纠结。
他们认为已经死了、已经昭告太庙的先帝——武仁帝苑勶,居然平安回国了,还在四十万关中军的护卫下,发来一封安定民心的正式诏书。
短短几个月来,大苑朝堂接二连三被大消息轰炸,承受能力大大增加,这个重磅炸弹砸下来,居然没有引起滔天巨浪。相反,本来活跃无比的百官,都不约而同变得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