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沈予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从小到大,这般无力的时刻他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云辞为救他而落下腿疾时;另一次便是现在。
“不要胡思乱想,好生在这待着,过几日,挽之会放你出去。”沈予不敢再面对晗初,再多逗留一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所有内情全盘相告。几乎是咬牙强忍着,他站起身再道,“我去找些药材……你不要想太多,安心休息。”
言罢,沈予落荒而逃。
刑堂之外,云辞正独自望着堂内起笔硬冷的“铁律”二字,默然出神。沈予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云辞望向这位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无言相询。
“她身子还好……但看样子,很伤心。”沈予简明扼要。
云辞似放下心来,幽幽一叹:“还不够伤心,否则鸾卿不会对我摇头。”
沈予今日不在刑堂,自不知当时的状况,只道:“那云起呢?你要如何处置他?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情毒就是出自他手!”
“我不知道……”云辞目中浮起一丝寒凉的哀伤,“如若当真与二房有关,他今日调戏出岫便是多此一举。但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意图混淆视听……”
云辞看向沈予,目光有一种彻骨的寒意:“子奉,如今云府上下,我谁都不能信了。我只有信你。”
沈予又何尝不明白?可他仍不死心地问:“就没有其他法子?非要如此?师傅也这么说?”
云辞无比绝望地笑了笑:“若还有其他法子,当年父侯也不会选择死了。”
是夜,云氏当家主母、太夫人谢描丹做了一个悠长而痛苦的梦。梦境里尽是些不堪回想的陈年往事,她的夫君云黎去世的前因后果骤然清晰,再一次浮现……
“夫人,您身上的情毒已清,五脏虽损,倒也能用药调理过来。”十五六岁的鸾卿小小年纪,猫儿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如实回道。
谢描丹捂住胸口从榻上起身,只觉浑身并无异样。可鸾卿是云黎专程从姜地带回来的,解毒必不会有失。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是中了情毒,且还将这毒过给了辞儿,导致他带着胎毒出生,如今又患腿疾。这毒于云辞而言,是先天之症,已深入骨血,将荼害他终身。
“侯爷呢?”想起夫君云黎亦中了毒,谢描丹毕竟还是担心得紧。再夫妻离心,她到底还是难以放下这人。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清除情毒的事,会是一个契机,若她处理得当,便能与云黎重拾十多年的夫妻之情。毕竟他们也算共患难了。
想到此处,谢描丹想见夫君的心情也变得迫切起来,不禁再次问道:“侯爷呢?他的毒可解了?”
鸾卿浅褐色的双眸深深望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解了,与夫人一样,已无大碍。”
“当真?”谢描丹立时从榻上坐起,躺了一天一夜,她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鸾卿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夫人当心。”
谢描丹“嗯”一声,定下心神:“侯爷人呢?”她记得昨夜两人解毒之时,云黎就躺在隔壁屋子里。
“侯爷解了毒,说是有紧急公文处理,过来看看您便走了。没说去何处。”鸾卿如是回道。
闻言,谢描丹有些担忧:“刚解过情毒,他做什么这样拼命?”言罢又看向鸾卿:“好孩子,姜地已被南熙收服,你的族人也尽数归顺。你是侯爷名正言顺娶的姨太太,以后便留在云府,必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鸾卿微微颔首:“谢夫人庇护。”她有些欲言又止,望了谢描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侯爷平日待您如何?”
谢描丹以为鸾卿是担心云府的姨太太不好做,便笑着安慰她:“侯爷待妻妾极好,再者你身份特殊,他不会为难你。”说着还不忘拍拍她的手,“好生回去歇着。”
鸾卿踟蹰片刻:“我先在此等一等,若是您与侯爷有何不适,我也方便入手。”
谢描丹见这异族少女很细心,也未再多说。她心中惦记着夫君云黎,便匆匆赶往书房。若说处理公务,云黎必是在清心斋。谢描丹一路盘算着要说些什么,她素来自诩性子刚烈,不会委曲求全,从前为了云黎迎娶两房姨太太,还有她娘家的一些事,两人闹得太僵。诚然,彼此都有过错,如今因为这情毒,她也算死过一回的人,有些事反而想开了。
趁此机会重修夫妻之情,最好不过。谢描丹边想边往清心斋走,刚进了垂拱门,便被云忠拦下:“夫人,侯爷事务繁忙,谁都不见。”
“他身子不好,我来看一眼便走。”谢描丹强势惯了,云忠想拦也拦不住,唯有妥协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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