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份上,朱八十一不打算跟罗本较真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无妨,天底下沒有白來的粮食,他既然是豪商,想在我这里换点儿东西是应该的,你尽管去安排,我随时都可以见他。”
“多谢主公成全。”罗本大喜,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给朱八十一行了个礼。
最近几天,他可为此事头疼坏了,有心拒绝,老师的面子不能不给,十万石粮食也的确让人肉痛,直接答应下來吧,又摸不准自家大总管的脾气,毕竟这年代,官和商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朱大总管虽然自己操办了个淮扬商号,并且成了里边最大的股东,但哪个商人要想跟他坐而论道,恐怕刚刚开口,就会被逯老夫子和陈基等人给联手打出门去,大总管面前连读书人都得站着说话,哪里可能有你一个商贩的茶水喝。
“沒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要谢,也该我來谢你,你立了一件大功,他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拿十万石米來开路,此人恐怕手里的粮食不会太少,真的能全买下來,扬州路今年的粮荒就彻底过去了,。”朱八十一身上,根本沒有半点官员架子,伸手拉住罗本,笑呵呵地嘉许。
“这?”罗本却沒想得像自家主公那么长远,抬起头,满脸困惑。
“这样吧,我去大总管府等他,你回去后,随时安排他來大总管府用茶。”朱八十一点点头,继续笑着吩咐,“还有你的老师,如果也在扬州的话,可以一并请过來做客,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介绍一位大粮商给你,他想必也非等闲人物。”
“谢主公,本这就去传他们。”罗本喜出望外,再度躬身施礼,他的老师不愿意参加大元朝的科举,因此空有一肚子本领,却半生潦倒,在进入了淮安大总管的幕府之后,罗本早就想把自己的老师也举荐给朱总管,但一则初來乍到怕引起什么误会,二來老师性子闲散,喜欢四处周游,所以拖拖拉拉半年多,总算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请他们过來吧,不用走正堂,从侧门带着他们直接去侧院,既然是你的老师,就算不得外人,我在侧院花厅里,请他们品茶。”朱八十一用力拉起罗本,笑呵呵地补充。
对于眼前这位读书人,他一直非常欣赏,学识渊博,性情正直,并且身上沒多少读书人的酸腐气,懂得迂回变通,唯一遗憾是眼下这样的读书人太少了些,即便再开一次科举,自己也未必能挑选得到几个。
而学生如此,教他本领的老师想必也不会太差,若是能将该人拉到身边,说不定又是一个得力帮手。
与这个时代的官员和义军领袖们不同,受另外一个灵魂的影响,朱八十一眼里,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同类,这种平等并不是刻意装出來,而是自内心的认同,所以商人也好,,不务正业的落魄书生也罢,只要他们是怀着善意而來,朱某人就不在乎回报以最大的善意,哪怕他们是來做买卖,只要交易对彼此都有好处,朱某人也不会因为双方身份地位不同而拒绝。
因为在他心目中,人和人,只是由于出生时父母给与的先天条件,以及自己的性情智力而彼此分别,在后來的成长过程中渐行渐远,但灵魂上,却沒任何高低贵贱,国王也好,草民也罢,谁也沒有高高在上,将对方肆意践踏的天然正义。
而在罗本看來,朱总管对自己和自己的恩师都如此尊敬,就是不折不扣的礼贤下士了,人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千余年來蔓延传承士大夫精神,不是沒有任何影响力的,就在朱八十一在也弯下腰的一瞬间,罗本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将对知遇之恩粉身以报,哪怕将來陪着自家总管一道去下地狱,也仰天长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本着这种想法,他又退后半步,再次给朱八十一行了个下属长揖,然后快转身,大步向來路上走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五十多岁老儒,和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转了回來,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刚刚搭建起來沒几天的淮扬大总管府侧门口,冲着当值的亲兵李进拱手,“参军罗本,带着授业恩师施彦端,义民沈富,求见大总管,请李校尉代为通禀。”。
“不用通禀了,都督说知府大人可以直接带着客人进去,他原本想出來迎接你的,但刚一进门,就被焦大匠给堵住了,现在正于侧院,跟焦大匠检验新火器,早就吩咐下來,让卑职一见到知府大人,就立刻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