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来尾巴!倒是你——用公话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有人监视你吗?”刘老板从黎民的神情中,敏锐地捕捉了很多信息。
“我也不知道,总之小心点,不会错。”黎民含糊地说。
刘老板点点头,从工具包中拿出了一张小折叠椅,打开后放在身边,“坐吧!”
黎民坐下后,也不吭声,眼睛一会儿看看刘老板的钓竿,一会儿看看岸上。
刘老板见状也不催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浮漂。
今天虽然没有大风,但是海上并不平静。那浮漂随着浪涌起伏,一直没有异样。
黎民看了看放在一边空空如也的鱼箱,忍不住问:“你会钓鱼吗?”
刘老板淡定地笑了笑:“呵呵,我钓的本来就不是鱼——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黎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度假酒店的那个泰国老板被公安抓了,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李老板吗?我是听酒店的职员议论纷纷,没想到是真的!他犯了什么事儿?”
“哼哼,他犯的是和你我一样的事儿!”
刘老板终于有些动容了,“什么?你说,他也是……”
“没错!他和我家里的那个保姆年姨是一伙儿的,也是为了刑天系统而来的!”
“什么?你家的保姆也是……?”刘老板的表情很震惊,因为他可没想到就在宋磊身边出现了“同行”,而且对方似乎布局还更早、更深。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那个保姆在我家做了那么多年,竟然是间谍。听审讯的人说,其实这个女人在我们家平平安安地呆了这么多年,也都不想做了。所以,她所属的机构才又派了一组人来监督她……用行话来说,他们是‘牧羊人’。这个李老板是一个,据说还有一个是在临海职业技术学院办电脑班的教师……”
黎民讲述着从宋磊那儿听来的李杰的调查结果。
这样一个庞大的间谍组织,让刘老板极为感兴趣地问:“他们是哪个国家派来的?日本?还是美国?”
“听说,不是具体哪个国家,而是一个以‘K’字母打头的跨国情报机构。”
“K?”刘老板顿时恍然道:“明白了,那一定是金氏情报中心了。它的创始人本名‘金斯利’,就是‘K’字打头的。”
“金氏很有名吗?”
“很、有、名!”刘老板用强调的语气说道,“那是一个北欧人开创的独立于各国政府之外的情报机构,实力非常雄厚,你从他们可以在监控很严的中国大陆潜入这么多情报人员,而且潜伏十余年都不被发现,就就知道这个金氏中心有多厉害了!”
黎民看到刘老板眼中那浓烈的嫉妒之色,不禁用讽刺的语气问道:“刘老板,你不是一个地道的生意人吗?怎么会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
“哦?呵呵……我也是听说的。”刘老板掩饰地干笑起来。
他给黎民透露的身份是从大陆沿海收购渔产品的台湾商人,只是受了台湾军情局的收买,在大陆做生意的时候顺便搜集些情报,增加点外快收入罢了。
但黎民早就知道,刘老板其实就是真正的情报官。
不过,黎民也无意让刘老板承认这一点。因为他出卖自己国家的机密,无论卖给谁,都是个死罪。
刘老板也不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台商”。
十多年前,黎民的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因为缺乏资金和经验,可以说是做一门亏一门,眼看就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名在上海的台商主动借钱给他度过了难关。
当黎民去还钱的时候,那台商却不要金钱,只想要他透露大陆军方即将进行的海上大规模演习的具体方针。
台商说是担心身家性命受到两岸局势变化的影响,黎民也就自欺欺人地相信了他的说法。
他从熟人那里搞到了北京最新调整的演习方针——“导弹不飞越台湾本岛,战机和军舰不过台湾海峡”,并把这个他觉得并不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了这位台湾“恩公”。
“恩公”非常高兴,不但不要他的欠款,还再给了他一笔巨额资金。
那一年军方的演习搞得虎头蛇尾,海峡对岸谋求独立的势力却闹得更为欢腾。
黎民虽隐隐觉得不妙,但这种轻轻松松就赚一笔的事情,就像赌博一样,很让人上瘾。于是,他又多次向那个台商透露了自己有意无意从朋友圈中刺探到的情报信息。
他的交游本来就很广阔,泄露给台商的信息,除了军事之外,也有不少中央和地方政府在政治经济方面的政策法令等情报。
几年后,那台商终于向他摊牌了,原来他是台湾军事情报局派遣到大陆的情报官员。
他很感谢黎民这些年给他的那些重要情报,让他在局里的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了。现在,他要退休了,之后还会有人来和他接头,希望他能和下一任继续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黎民哭笑不得,再加上当时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了,就萌生了和他们断绝往来的念头。
可是,那位继任者发现他消极怠工、不再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后,就将上一任拍的带着黎民喝花酒的照片和录像拿出来,威胁黎民——如果不给他情报,就把这些拿给宋磊看。
显然,对方已经把黎民研究透了,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
黎民无奈地就范,继续给第二名“台商”提供情报。
几年后,这位继任者升职了,不再在一线执行任务。
于是,黎民又和第三名台商——刘老板,打起了交道。
由于双方都是老油子,所以他们见面绝口不提“军情局”“情报”之类的字眼,就是简单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黎民发现这个刘老板的风格,和前两任又有所不同。
他乍看起来没有什么个人风格,行事无非是“萧规曹随”,中规中矩的,总体看起来挺好说话。
只是随着宋磊在8848的作用越来越突出之后,刘老板更希望黎民能说服宋磊叛逃出境,为台湾所用。
这一点,黎民表示绝对做不到。
他有自知之明,在这种涉及民族大义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宋磊绝不可能听他的。
刘老板便退而求其次,希望黎民能让宋磊转业,到欧美日,或者是香港,也行。幌子嘛,就是到IT公司任职。他的算盘是,等人到了境外,就好操作了。
黎民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但对移民出国的提议还是很积极的。但是他说服宋磊了很久,也没有成功。
为了对刘老板有个交代,他自作主张在五一期间偷窃了宋磊的资料。
刘老板在看过了刑天一期的情况后,对宋磊更加看重了。
他认为,宋磊比刑天工程重要多了。搞到刑天二期,远远不如直接把宋磊本人搞到海峡对面去。
有了宋磊,不但台湾军方也能研究出刑天,还能让大陆的刑天形同虚设。
这才是一箭双雕呢!
现在,知道有外国同行也在觊觎刑天,刘老板更坚定了尽快带走宋磊的决心。
他发现黎民因为受到监视而心神不定,便趁机说道:“黎老弟,我看你在这边的极权统治之下,日子也是过得辛苦!干脆,带着宋女士一起来自由的台湾吧!我有船,可以安排你们偷渡过去!相信我,海的那边,风光更好!”
黎民有些意动,可是一想到宋磊,又有些泄气:“我老婆不会同意的!”
刘老板眼珠一转,说道:“我看也不一定。你现在已经引起了中共安全部门的注意,我看你迟早会暴露的。老实说,就凭你犯的那些事儿,共产党能绕过你吗?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到我们那边才能活下去!我想,如果宋女士真得爱你的话,知道你是为了保命才带她逃的,最后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吗?她能原谅我?”
“相信我,女人都是感情动物。你对老婆那么好,她不会一点不顾念你吧?况且,到时候你们两个到了台湾,怎么也不可能再回来。她就算闹一阵,最后也一定能想通的。”
刘老板描述的前景,在黎民听来,真是越来越有道理了。其实,人都是只愿意听到有利于自己的分析吧。
不过,黎民还是有些顾虑。
“可我还有儿子呢,总不能把他扔在国内不管吧?”
“儿子?儿子固然重要,可也没有你自己的小命重要。”
刘老板对黎民的家庭情况自然也很了解,帮着他分析道:“你儿子还是个小孩子,又一直住在外公家里。他外公也是个人物,想来共产党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你出去了,要是想儿子了,也别着急!等过几年,你的事儿风头过去,我们可以帮你偷偷联系你儿子,帮他办理出国留学移民的手续。要不了几年,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黎民听得频频点头,半响后说道:“好!我可以骗宋磊跟我一起偷渡去台湾!但我有个要求,如果宋磊最终不同意给你们效力,你们就不得为难我们,得放我们去美国!”
刘老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后,说道:“没问题!我们讲自由讲人权,绝对尊重你们的个人意愿!”
黎民看着他的眼神,感觉那里只有欢喜,虽然有点像渔人见到鱼儿上钩后的欣喜,但是在目前情况下,自己若想躲开李杰那伙人的监视调查,并最终逃避国法的惩罚,就只能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了。
而且据他所知,上世纪不少叛逃到台湾的中国军方人士,后来也大多去了美国,有了善终。
所以黎民决定了,既然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那就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吧!
当两人商议妥当,准备分手的时候,天气越发阴沉得厉害起来。
海天之际,乌云滚滚,码头之上,风声大作。
防波堤外的海浪,随着晚潮越涨越高,“哗啦——哗啦——”地拍击着海岸。
刘老板一边收鱼竿一边缓缓说道:“天气预报,过两天有台风,黎老弟可要小心哟。”
黎民正要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应了一声:“刘老板,彼此彼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