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现了一团光亮。
我欣喜地睁大眼睛,只见烛光的后面,显现出徐伯那张苍老的脸庞。
此时的徐伯表情肃穆,瞳孔里精光暴盛,他对我喊了一嗓子:“臭小子,愣着做什么?跟我走!”
但见烛光所照的范围,那些惨白的死人手统统收回浓雾里面。
我急忙跟在徐伯身后,徐伯右手高举蜡烛,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又像是带着某种奇怪的唱腔,声音尖锐而绵长:“大王叫我来渡船哟……渡的是人还是鬼嘞……阴阳道路各分边唷……阎王殿前数神仙哎……哎哟哟……哎嘞嘞……”
黄河上的船夫经常都会哼一些黄河号子,我也听过不少,但是徐伯唱的这段号子却非常奇特,我从来都没有听过。
说来也怪,当徐伯唱完这段号子之后,那团诡异的浓雾竟然迅速消散。
我发现自己还是站在甲板上,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透了。
“徐伯……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战战兢兢爬起来,腿肚子还在哆嗦。
徐伯瞥了我一眼,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七爷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救你呢!你不听我的告诫,出了事儿都是自找的!”
面对徐伯的严厉苛责,我羞愧地低下头,确实,今晚如果死在渡船上面,都是我咎由自取,谁叫我不听劝诫呢?
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面。
平日里感觉很短暂的河道,此刻却觉得特别的漫长。
终于,渡船靠岸,抵达大桑村的渡口。
按照徐伯的叮嘱,我把剩下的那刀黄纸烧了。
在烧黄纸的时候,我看见甲板上留下很多湿漉漉的手掌印,像是有很多人在甲板上攀爬过一样。
我心中惶恐,不敢继续逗留,慌忙下了船。
徐伯站在船头,举着蜡烛对我说:“伢子,你记着,日落之后不过河,入夜的渡船只载鬼,不载人,我这艘是专门的渡鬼船,以后不要再乘坐了!”
渡鬼船?!
我站在河边,浑身冰冷,看着徐伯的渡鬼船渐渐远去,这才回过神来。
他娘的!
我使劲掐了掐脸颊,刚才发生的一切,竟像是做梦一般。
我长吁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敢在夜里过河了!
此时,一弯清冷的残月从漆黑的夜空探出头来,我理了理衣领,快步朝赵二娃家里走去。
走到大桑村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赵家院子里亮着灯,哀乐声在寂静的夜晚飘荡,充满了凄凉的意味。
我的心紧紧拧成一团,加快步伐走进赵家小院。
院门口摆放着好些个花圈,夜风吹过,那些花圈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院子中央摆放着一口大棺材,表面的黑漆铮亮铮亮的,一看就是新棺材。
院子里散落着一些纸钱,风一吹,纸钱到处飘飞。
十多个赵家的亲戚围坐在院子里面,点着昏黄的电灯泡,气氛格外的压抑。
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走进去,跟赵二娃的爸妈打了声招呼。
这才半天时间不见,赵妈妈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两鬓斑白,满脸泪痕,神情呆滞地坐在一边。赵爸爸也是满脸的悲痛,搀扶着赵妈妈,一个人偷偷地擦拭眼泪。
人世间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到二十多岁,儿子却突然间撒手人寰,对于做父母的来说,打击是无法言喻的。
赵爸爸把我带到棺材边上:“十三,你是二娃最要好的兄弟,你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棺盖还没有合上,只拉上了一半,露出赵二娃的上半截尸身。
我低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一颗心止不住疯狂地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