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楼并着这小睢园是我的,除了父亲考功课,谁都不能来。就咱俩跟冯叔在这儿,不必讲什么规矩,也都各自自在。”
“当自己家“这话,头一次是崔禄,那话说得言不由衷;这第二次是李颂臣,倒是十分诚恳。
可是,阿施的家只有一处。唯有那座住了十一年,看着她在爹娘膝下承欢,装着她以往种种回忆的院落才是她的家。在李府,她是客,或许连客都不算,只是个没有签下卖身契的长工。
李颂臣见苏施呆着,也不应答,就拿眼神问她,她就点了头。
这事就算是妥了,阿施要回家去拿东西。李颂臣怕她拿不动,自己又不好一再明目张胆地跟她亲近,就让冯叔叫上帮厨的张妈跟她一块回去。
张妈生的短粗,脸上十分干净,两抹稀稀拉拉的扫帚眉,一对肿着的鱼泡眼。也不肯收拾,看起来一片破败。但一看就是一个干活的好把式,手脚十分麻利,一只手把包裹捞进怀里,另一只再抱上一卷铺盖还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苏施把家里又细细看过一遍,抚了抚娘亲织布的架子,握了握爹爹的戒尺,最后看饱了院子里的柳暗花明,落了几滴泪,这才把大门落了锁。一路追着张妈的步子赶往李府。
张妈见她追得实在辛苦,就略略停下来,挑着零星的几根眉,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不干活的姑娘,这丁点路都走这么慢。“
苏施心里暗暗叫苦,却也不敢回嘴。又听见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施,您叫我阿施就好”
张妈咕哝了一句”长着张苦命脸,名字倒好“,然后轻描淡写地问,”刚刚那是你家?看样子不像有人,你父母呢,就你一个小丫头?”
“父母新近过世,就我一个人“。
张妈怔了一下,脸上略有歉意,眉毛也不挑了,话音也放缓了:“那你进府来做什么?”
“李少爷的伴读“。
张妈“哦“了一声,就道:”歇够了么?够了就走吧。眼看就要晌午,厨房里忙得团团转。也就冯老头敢这时候指派我出来,到时候饭菜上不了桌,老爷夫人们火,就谁都担不起了。“说罢就夹着东西继续风风火火地冲向李府。
进了侧门,张妈把东西交给苏施,转身就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一跺脚返回来,盯着苏施这张还没张开、却已稍显出美人坯子的小脸,低声说道:“李老爷虽然颇得善名,但他还有五房夫人,三个孩子,这府里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深宅大院里人多事杂,这儿的水也不比别处浅,你孤身一人,蹚进来可得自己当心。“话毕掉头就走。
苏施初听这话心里一震,细细一想,倒也实在。
李府这么多人,鱼龙混杂,未必个个都怀着善心。平日那些宅里的闹剧虽没亲眼见过,戏本子里却也演过不少。往往拉帮结派,明争暗斗。李鹤山有五房夫人,只怕这家里也不见得就像外人说的那么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