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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娘的是想起年轻时那一场奢侈的郎情妾意、良辰美景,想起自己爱不能爱,恨也不能恨的郎哥哥,蒙黛朵心头真是千回百转,不胜哀愁。而后转了心思,觉着丢了这些年的闺女居然寻了回来,一阵儿欣慰又叫她弯起嘴角。只可惜,不是打小养在身边,如今十三了才见上一面,实在想不出倘若她还是个弱小孩童,是不是也像满大街疯跑的那些烦人精,还是已经如现下这般安生无趣。看不见,想不出,蒙黛朵不禁生出遗憾——真可惜,少了几多好处。
苏施自己躺一个被窝,她什么都是轻轻地,进来的时候很是拘谨,怯生生往被子一钻,现下连喘气都带着小心。总之,仿佛这掖在脖颈间的不是锦丝绣凤凰大红被褥,而是千斤重万斤沉的枷锁。没哪个拘着她,她自己倒先过分谨慎了。
都知道,苏施没法子马上接受蒙黛朵,但是很显然,自己确实喜欢这个漂亮本事的长辈。
苏施喜欢她,但是如果这么快就把她当了娘,那么长眠地下的沅柯呢?总觉得有点背叛的滋味在里头。明知这样冷着不合适,搞不好还得叫蒙黛朵寒心,但苏施不敢对不住沅柯:沅柯十分好,比十分好还能好上几分;蒙她养育十三春,自然对得住自己喜欢。
苏施也曾悄悄比较过:沅柯天性温柔,和气可亲,蒙教主则是自带威严,说话吐字都带上习惯了号施令的干脆劲儿。说不上可亲,更不算温柔,闹得苏施总有些怕,又敬又怕,由敬生怕,怕摸不准她极端的性子,更怕自己欠她太多。
这种欠人情的感觉叫人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对方无所不有,而自己一无所有,天爷,这辈子要拿什么来还?
这会儿俩人并排躺着更是尴尬,苏施对她了解多少么?
几天里头罕少见她一面,时常都是手下有事禀告或者抱过来一只信鸽,至多见她要了夜宵挑灯读书,再或者见她骑在马背走进太阳——蒙黛朵简直是个全身上下光的女人!
她那般聪明果敢,那般干练利落,除却偶尔见她寂然仰头瞧天,那眼角不甚显眼的几丝皱纹逼得苏施不得不信这女人委实已经年近不惑。
她睥睨天下庸脂俗粉,更傲视寻常男子。即便不露出逸脱俗的美人脸,也是独个儿立在万人中央,坦然去享受万丈荣光。
苏施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女人:她就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朵花——耀眼而孤独,孤独而耀眼。因为太过耀眼,而无人配得起与她为伍,又因为被迫孤独,干脆顺其自然,把自己迸出的每一寸光芒变成铺天盖地的利器叫人不敢近身,包括她的情人,包括她的孩子。
她总算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
骄傲是她的天性,璀璨是她的手段。
除此之外,苏施对她仍旧是一无所知,把不准这个江湖上人人斥之残暴的女人的七寸在哪儿,更怕莽撞说句什么招得她烦。思来想去不如闭口不言,等她来问。
苏施听着蒙黛朵的呼吸并着外头呼啸的寒风,心中还是疑云层叠:蒙黛朵当年的情人是谁?他现下在哪儿?只是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