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冷飕飕地扔过来一道目光,半笑不笑地问她:“姑娘作呕是为着什么?莫非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此中有什么叫你不敢瞧的?”吃错了东西?喝了满肚子泡着死人的水算不算?
苏施听他这话里颇有深意一语双关,于是直直地挺起腰板,拿长剑在身后撑住,壮着胆子问道:“张大爷如何晓得,我瞧不得?”
“张大爷”见她这幅模样于是淡淡一笑,也不知有几分嘲笑,总之答道:“我总有的是法子。姑娘你倒是可得保重身子,这一路山高水长的,真能遇见些什么还真是不好说。”
这话里有“好自为之”的意思,但她通透,听着也有一部分是说暂时不会动自己,这一点倒是叫人略略安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苏施原本是想自己个儿解决这俩麻烦,可眼瞧着这须皆白的“老爷子”现下居然孔武有力,哪里是个老人家的体格?只怕自己讨不着便宜。
再加上,自己虽然有柄长剑,但他那气势却是乌云压顶一般毫不吝啬地砸下来,似乎将自己那点举动、小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也压根不放在眼里,仿佛自己已经在他股掌之间,根本不值得加以防备。
想到这儿,苏施反问:“山高水长,还远着呢,对吧?”
大爷轻轻点头:“姑娘从来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这路才如何越走越宽。”
不就是听话么?要什么给什么。
于是她安下心去瞧师父,进了舱却听外头张大爷喊了一声:“咱得连夜往前走,大家伙儿都坐稳了!扣儿,你这小子可别乱跑,小心掉进江里给卷跑了,没得救你。”
果然,那船重新划向江心,仍旧是逆流,却比之前轻快许多,或许是因为船夫年轻力壮吧。
想起惨死了的张大爷,还有他生前一心一意要等着回来给他安家的儿子,这么个沿江讨生活的人居然遭此横祸。她不由得一阵心酸——老天这是长了眼么?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怎地还叫人害了?只是不知音讯的儿子再也等不来了。
这就是命,这就是人生无常,世事无章。真是可恨,谁居然敢做下这般罪业!
她守着师父反倒心定:反正现下自己上了贼船,做得了主的是旁人,他叫自己活便是活,叫自己死便是死,师徒小命是攥在人家手上。这般头脑清明之后,她只求“山高水长”这话比珍珠都真。
山委实高,水委实长,只是——不知何时那驶向已经变了:不是逆流而上,反倒是顺流而下!怪道这船行得极为敏捷,原先那般吃力,现下居然颇为轻盈。也就才一个时辰便将张大爷来时三个时辰里的路走完了。
苏施好不容易得了时候眯眼歇了一会儿,照旧是不踏实。但是,等她果真觉不对劲的时候却哪里分得出心神——月上中天,锁魂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