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紧紧依偎、拥抱的枯骨。高大的男子拥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骨头交错,不能分开。
众人皆道:这必定是天底下一对难容的痴情男女,不能求个朝朝暮暮的厮守,那么就择了一个同月同日的死期。
后人倒是好一番感慨唏嘘,恨不能作为天下有情之人的表率,却不知——原本就不是什么殉情的人儿,而是一对仇敌。后人说前事,总是妙笔生花、添枝加叶,带着一股子想要而不得的执拗,可那到底是一厢情愿,实在是可叹可笑。
苏施对着大片水泽默了一默,转身走进那城中。
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张从古回来了,一上崖顶就开始喊:”青儿,你最爱的胭脂我给你买回来了。你快出来瞧瞧,我还给你带了什么“——瞧见地上躺着的龙吟子的长剑,张从古心中是咯噔一声,在一瞧屋子外头那几摊血,他手中的小包裹就砸在地上。那盛着一对红宝坠子的瓷盒儿清清脆脆摔个稀烂——他来了!
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果真带走了青儿!
张从古转头就出了一指崖,天上地下寻找王惊鸿去了,黄泉碧落遍寻不见,他哪里晓得:脚下便是夫人的埋骨之处?
张从古这厢饱受思念之苦,苏施见那王惊鸿与龙吟子的死状便踏上漫漫长途,找母亲,一路上东躲西藏总算是往长安。
她心知这破月刀实在太过招摇,于是不再轻易使唤,省得招惹祸患。途径朔北城的时候,她认得赵家宅子,寻过去却见头脸都换了,更别说打听赵惊弦,门人都说赵二公子已经有五年不曾回来,没人晓得他上哪儿闲逛去了。
苏施心中苦一声哀叹,可照旧没法子——有人帮,她也要找,没人帮,她自己也要找。
长安城中已经是又一番情形了。五年过去,换了多少人跟事!
苏施听说母亲蒙黛朵在这城中被人瞧见过。可是,长安城这般多人,千家万户这般多院落,到底上哪儿去找呢?
苏施很是犯愁,愁得慌,想江朗亭也想得慌,两下里几乎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儿来。
她现下住着的客栈都只敢找那些门脸小气、住客不多的,只盼着自己安安生生。可是,她却不晓得——这儿长安每家客栈掌柜的都收到了一卷画像,上头那个女人与苏施乃是七分相像,下头写着的大字却是:悬赏。
整个长安城,又是皇权动荡,又是人心飘摇,似乎都在等一个爆点,等惊天一声闷雷,好打破这虚假的太平盛世。
苏施也不傻,进了那许多客栈都觉得小二神色慌张,是因为瞧见自己才有的惊慌。正因如此,她赶紧退步抽身,终于到了一家谁也没有异色的。进去就要了一间客房,乃是东头的第一间。外头就是个大水池子,若是有什么应付不来的,苏施忖着从窗口一跃而下钻进水中即可逃命。这也是没办法,她从来不会水,但相比较别的地方,再也找不见更加隐蔽的所在了。
坏事总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