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串通好的?易知足隐隐觉的不对,忍不住道:“还有其他变故?”
林则徐点了点头,道:“黄河决口,河南祥符三十一堡堤顶漫塌,水围开封,洪水奔注洪泽湖,初步估计,安徽甚至是江苏都有一部分州县遭灾,这次水灾可能是数十年罕见的。”
那么大的水灾!易知足听的一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户部银库亏空案才出,黄河又决堤,难怪素来坚决主战的林则徐会打退堂鼓,起了放弃江宁会战的念头,难怪他会派魏源前来试探他口风,如此大面积遭灾,光是赈灾要多少银子?
“祥符决堤,河道总督文冲已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僧格林沁缓声道:“户部银库的那点子家底,知足想必也清楚,加上英夷舰队出现在渤海口,估摸着皇上有可能会放弃江宁会战。”
“河工历来最耗银子。”林则徐补充道:“南河东河每年支用的河工银高达七八百万两,遭遇大灾,上千万也稀松平常,这次水灾严重,遭灾面积广,除了赈灾,还要堵筑决口,朝廷可能无力支撑江南大战。”
易知足看了看两人,缓声道:“王爷和部堂大人应该都是不甘心放弃这一次难得的打击英夷的机会吧?”
“元奇如果能够有足够的实力支持。”僧格林沁向北拱了拱手,道:“本王马上上折子,恳祈皇上继续执行江宁会战计划。”
林则徐却道:“知足可要想清楚,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战,局势就不是咱们想要掌控就能掌控得了的。”
“与英吉利一战,关乎大清百年国运,元奇即便是倾尽所有也在所不辞。”易知足沉声道:“王爷和部堂大人放心,江宁战事一日不歇,元奇就保证江宁参战绿营的粮饷一日不断。”
“好!”僧格林沁朗声道:“以后元奇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但凡是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诿。”
林则徐颌首道:“江宁一战大捷,知足当是首功!”
易知足连忙拱手道:“谢王爷和部堂大人。”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如今英夷分舰队尚在登州,知足估计,英夷何时才会攻击江宁?”
斟酌了片刻,易知足才开口道:“英夷既然做出了攻击天津的假象,就说明近段时间就会行动,十月,长江就会进入枯水期,那将不利于英军大型战舰逆江而上,在下估摸着,八月,英夷就会开始攻击。”
“那浙江方面是否还需要调派兵力?”
“当然要,不能让英夷起疑。”易知足道:“部堂大人最好是前往杭州坐镇,摆出收复宁波的架势。”
京师,西郊,圆明园,勤政殿,竹林清响阁。
道光俯在书案上专心致志的绘画着院子里的竹林,天色热再加上心里烦闷,他想借着绘画调整下心情,勤政殿外,载铨、穆章阿两人各自寻一处阴凉的地方等候着,两人本就矛盾不小,虽然不至于公开撕破脸皮,但相互之间却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私下场合,道光在作画,近侍太监不敢进去禀报怕搅了道光的兴致,两人也只能是候着。
对于户部银库亏空案,道光极为上心,作为主办这个案子的载铨和协助的穆章阿两人每天都要来觐见汇报进度,道光移驾圆明园,两人一天有一半时间在轿子里度过。
载铨扇着折扇正闲的无聊,抬眼瞧见潘世恩、王鼎两人急匆匆而来,本想招呼二人,但见两人脸上神情肃然,便住了口,赶紧的整理朝服准备着觐见,近侍太监曹进喜见的是王鼎来了,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这位王中堂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他陪着笑迎上前道:“皇上在歇息。”
王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八百里加急,赶紧去禀报。”
曹进喜还真有些怕他,况且听说是八百里加急,估计是军情,连忙道:“二位中堂稍候。”
正在专心绘画的道光听闻禀报,有些扫兴的搁下笔,道:“带他们去西暖阁。”洁手净面之后,他才缓步踱了过去,进的暖阁,待的四人见礼,他才看想潘世恩,道:“哪里的急报?”
“回皇上。”潘世恩连忙道:“开封,东河总督文冲八百里加急奏报,黄河在河南祥符决堤,水围开封,洪水奔注洪泽湖。”
穆章阿这几日都围着亏空案转,军机处是潘世恩主持,听的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可真是祸不单行,这节骨眼上黄河决堤,道光只怕会雷霆大怒,他赶紧将身子俯低一点。
看完折子,道光安静了半晌,似乎才回过神来,缓缓扫了四人一眼,不胜感慨的道:“圣祖爷时,河费一年才六十万两,到高宗时,涨到五百万两,到朕手里,一年河费已经高达七八百万两。”说到这里,他声音徒然沙哑起来,“祥符大堤如何会决口?贪!一层层的贪!”
顿了顿,他沉声道:“传旨,东河总督文冲着既革职,下南同知高步月,守备许樵,摘去顶戴,河道四品以上文武以及所在府县正印一体革职留任,戴罪在河工抢修。”
“皇上。”潘世恩连忙叩首道:“此次灾情不小,开封被围,洪水注入洪泽湖,须的尽快抢修黄河决口,否则不仅是开封不保,安徽甚至是江苏都会大面积遭灾。”
略微沉吟,道光便道:“定九熟知河务,又曾为河南巡抚,熟悉河南民情,尤为难得的是清廉,着暂署东河河道总督,尽快堵筑大堤决口。”
“微臣遵旨。”王鼎躬身道,他也预料到道光会指派他去河南,抬起身,他便道:“河道衙门一笔糊涂账,微臣没时间封账查账盘查清点,救灾如救火,开封被围,危在旦夕,微臣恳祈户部先行调拨三十万两白银。”
听他提到银子,道光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户部银库只剩下四百多万了,光是这一下救灾修筑决口得花多少银子?虽然心痛,他也知道这银子省不得,犹豫了下,他才道:‘照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