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去。
温浅也没有好到哪里,要说拉开车门往下跳的那一瞬间不会紧张,估计就是疯了或者真的想死了。
她选错了姿势,本以为抱团跳可以保护自己身体的重要关节部位不被磕伤,却不曾想,跳出来的惯性使然,整个人一路滚到了路沿,差点就没刹住,直接掉下山脚。
白纪然硬撑着自己抬起眼皮,看清她抱在石柱上的手,当即就站立不稳地跪在了那里,抓住她的手,是真的用了全部的力气,死咬住后槽牙,把人捞了回来。
温浅四肢都是软的,被抽去了筋骨一样,两只手垂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瘫坐在那里,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的剧烈跳动仿佛会冲破胸腔。
白纪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视线里的那张脸已经晦涩不明,变成一道虚白。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软塌塌地歪倒下去,脑袋砸在她的腿上,眼皮沉重地盖下来,再试图掀开,却是怎么都没了力气。
“温浅……”他声音孱弱,被这萧瑟的山风裹挟,一开口就碎,“你能不能……记住我……”
后面的几个字,已经听不清音节。
温浅意识渐渐回笼,找回焦点,首先看清的,是他额角渗出的鲜血已经顺着脸颊淌到地上,那道蔓延开的殷红变成开在沥青路上的花,刺的她眼睛一阵生疼。
自喉咙拼命上涌的那股酸涩差点让她滞住呼吸,她张了张嘴,要喊他,又生生忍住,她咬紧唇,托住他的脑袋,试图站起来。
两条腿还是控制不住的在发软,膝盖还没直起来,一个趔趄,又摔了回去,抱着白纪然的那只手也松了,他整个人掉在地上,垂在腹部的手,也滑落下去。
她抬手去压住他额角仍在不停冒血的伤口,温热黏稠的触感很快就沾满了手心,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触动,那些液体像是一个人的生命,就在她的皮肤上流淌消散,仿佛将与她融为一体。
她禁不住地在颤抖,大脑整个都是乱的,但有个念头却愈发鲜明强烈,如果老大真的有什么事,她得先去弄死随衍,然后就回来陪老大,什么夜明珠,什么藏品,她不管了,眼前这个男人要是不在了,她大概会彻底丢掉了拿起画笔的能力,她大概,真的会忘记,什么是心跳。
那种庸碌乏味的生活,不要也罢。
远方有汽车疾驰的引擎声在动,她扭头循着声源看去,双目猩红。
很快,一辆红色的马六出现在视野,匀速朝她的方向驶近,她眯了眯眼,已经顾不得思考对方究竟是陌生人还是随衍派来的帮手,撑着胳膊努力站起来,抹了把眼角,就开始朝那辆车挥手。
隔着挡风玻璃,隐约看清驾驶室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副驾坐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眼看着距离在渐渐缩短,车速慢下来,对方注意到不远处那辆撞在山腰正冒着白烟的比亚迪,随后定定地看她几秒,再看她身后躺在地上受了伤的男人,皆是一怔,神色复杂难辨,二人做了短暂交流,便加速绕过他们,没做任何停留,转过弯开走了。
温浅卡在喉咙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看到这正义感缺失的一幕,气的简直跳脚,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句,眼泪止不住,刚风干的眼眸,立马又湿了。
她握紧手掌,手心的血渍已经结成硬痂,刺到皮肤,就变成针尖般的实质。
远处又是一道引擎声接踵而至,她望着那个方向狼狈地眯起眼,数次吞下喉咙,在那抹黑色从路弯处出现开始,就嘶声力竭地大声喊救命。
她甚至都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辆车还是不肯停下,她就算是跑过去用身体强硬的挡下他,也没时间再继续耗费干等下去。
大概是她的迫切真的撼动了什么。
对方打下车窗,朝她摆了下手后就将车停在了她身旁。
温浅顾不得说些有的没的,言简意赅地表明,“我需要你的车,送我们去医院,多少钱都可以。”
对方看了眼躺在路边的白纪然,神色一凛,迅速拉开车门跳下来,拍了拍温浅的肩膀,简单应了个“好”,就朝白纪然大步走去。
温浅把后排车门拉开,跟男人一起,将白纪然平躺放进车里。
临上车,她摸了下口袋,又转身看向马路对面,说了句“稍等”,便撒腿跑过去。
他们的背包还扔在那里。
她不能乱,她现在千万不能乱。
抱着背包钻进车里,她托着白纪然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迅速从包里翻出毛巾,压住伤口给他止血,看他已经惨白成纸色的脸,心脏又是一阵密密匝匝的疼意席卷泛滥,就快把她淹没了。
男人熟练倒车,换了车道,当下便做出决定,“我们得去西昌,这附近没有正规医院。”
温浅点头,“好。”
她摸了摸白纪然微微泛凉的脸,也不顾的手指上脏污的血渍和泥土,轻轻搭在他的唇边,沙哑着喉咙慢慢说,“老大,知道我刚刚差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吗,我不怕死,真的,但是就这么死了,我觉得特遗憾,怎么办啊,活了二十二年,真正想做的事情,还一件都没做呢,不过现在一想,发现真正想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你知道是什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