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打散了,不然万千鱼相救,她得成这十里八乡的传说。
再接着,陈颖一口气就提了起来。
她居然看到了她爸!
那个离开她快四十年,小时候给她骑马,大了给她买裙子的男人!而且,对方看起来很精神,皮肤还是乡下小白脸那种白皙,四十年岁的人了看着和三十出头差不多,陈颖就遗传了来自陈二和的一身白皮。
陈颖看见陈二和托了一下眼镜,向自己跑来。
四十岁的乡下汉子脚步微乱,大步如飞,着急的心态不言而喻。
一瞬间,鼻头就猛地发酸。
她爸!活了!
她爸爸,她的爸爸……
先到的陈老万夫妻没看到期待的龙王,倒是看到冒泡的鱼,赶紧用箩筐捞鱼。
陈二和见了一身湿漉漉的女儿,吓得七魄去了三魂。他今年四十,就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简直就是他的半条命。本想着闺女上学放假回来了,赶集卖了东西给她买点爱吃的,没成想居然看见这吓人的一幕!
“闺女,你怎么了?”陈二和甩下箩筐,半跪下扶住陈颖的背。
“咳、咳咳——”陈颖呛出两口水,红着眼眶,抬起头看着她爸,小声地喊了句,“爸……”
“怎么了?怎么了?不哭啊!”
陈二和看着自己闺女长睫毛因为水黏在了一起,眼睛周圈一片红,语气和表情都是委屈的,当下心疼得不行。
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落汤鸡,陈二和一脸狠厉地道:“是不是这个臭小子占你便宜了?!”
闺女哭了,还和别人一块落水里了,摆在眼前的这情况,也怪不得陈二和多想。
陈颖被老爸弄得苦笑不得,抽着鼻子道:“爸,不是的,我掉水里,人救我上来的。我……我吓坏了。”
吓坏了,就可以肆意地哭了。
陈颖给自己找了借口,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岁那年突然得知父母出了车祸,泪水倾泄而下,止都止不住。
不同的是,这回不是痛失双亲,而是委屈和高兴。
“不怕啊,不怕,爸在呢。”陈二和笨拙地安慰着闺女,想起冬天风凉,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搭在闺女肩膀上。
后头追上来陈五贵听了个大差不差,学着自家二哥,把衣服脱了给一边发抖的小子。
“陈铮吧,是个好小子,谢谢你救我家颖妹了!”陈五贵把衣服披上陈铮的肩。
陈铮冻得白了一张脸,腼腆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谁看见都要救的。”
“可人是你救的,叔当然得谢你。”陈二和看了一眼这谦虚的小子,对着五弟陈五贵道,“五贵,你看着这小子,带我们家吃饭去,我要好好谢谢他。”
“好嘞,颖妹没事吧?”陈五贵担心地看向身型单薄的侄女,提议道:“哥,我们先回去吧,河边冻得慌。”
“嗯,走吧。”陈二和一手扶起还哭着的陈颖,一肩挑着东西。
陈颖哭红了脸,浑身无力,软绵绵地站起身来。
陈老万夫妻捞了三条大鱼,然后鱼都跑了,就站在一边看着陈家兄弟,当看热闹。
陈老万婆娘想起自己夫妻两刚刚干的事,有些尴尬,乡里乡亲的,别人刚从河里泡了出来,自己两夫妻却在捞鱼,有些丢人了,好像一辈子没看到鱼似的。
见陈家人要走,陈老万婆娘也附和道:“对的,对的。该早些回去,记得喝姜汤,免得冻着。”
陈二和记着两夫妻的束手旁观,冷着脸:“不劳嫂子挂心了,你还是接着捞鱼吧,这河里鱼味道好得很,肯定美得连刺都没有。”
玉水河里的鱼可没有没刺的,还有土腥气,这话分明在臊他俩的脸。
陈老万婆娘听懂了,也臊红了一张圆饼大脸。
倒是陈老万脸皮厚,他又矮又瘦,只到陈二和肩膀,却是抬起鼻孔对着陈二和,哼了一声:“二和兄弟,鱼可是好东西,你别介意哥哥和嫂嫂手快。”
陈二和气得很,可又不是嘴皮子利索的,还担心着闺女受冻。让对方没脸和闺女两厢比较,还是闺女重要,陈二和当下扶着陈颖,气呼呼地转头就走,只心里记账是免不了的。
陈铮和陈二和、陈五贵一家不熟,走出去几步,还推拒道:“叔,我就不去了,我回家还有事呢。”
陈二和和陈五是知道这小子家里情况的,五年前被陈家村的老单身汉陈老鳖捡回来当儿子,结果养了两年,陈老鳖就生病去了,留下这小子一个孤儿过日子。
陈五贵用力拍一下陈铮的肩膀:“回个什么,连热水都没有,你回去生病了怎么办!”
这个时代,生病还是个吓人的大事。陈铮身上压根没几个钱,生不起病,就腆着脸跟上了陈家人。
路上风很凉,吹得人冻得慌,可被陈二和大手扶着,浑身湿漉漉的陈颖却觉得浑身都暖暖的。
她呼吸着1992的空气,眼里涌动着和年少不相符合的成熟。
真好啊,人生里的两大遗憾,救她去世的少年,她早亡的父母,都在眼前,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从此以后,不必错过,也不必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