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退下, 来人,伺候薛贵人重新梳洗。”
叶梨的话音一落, 侍奉的宫人面上顿时精彩纷呈。要知道, 如今民风开放,自从女帝将自己儿子从皇位上赶下去, 自己做了皇帝后, 女子地位越发提高, 那些寡居的高地位的女子, 也并非没有豢养面首的, 可是, 这世上毕竟是男子比女子尊贵, 男子可以随意纳妾, 给以名分,可女子只能私下里豢养面首,面上却是不能承认的。
结果……女帝一开口就给眼前这个“绝色祸水”薛家重明位分, 这、这, 于礼不合啊。
这个想法在他们脑海里闪过一瞬,忽然又卡壳了。女帝纳妃于礼不合,可女帝的存在, 本身就是一件于礼不合的事情呀。
可女帝不是还是做了女帝?高高在上, 大权在握,朝中几乎无人敢置喙?
一众宫人顿时动作迅速,要么去请那位新晋的“薛贵人”去重新洗漱更衣,要么就请太子殿下赶紧走。
太子:“!!!”少年的脸上满是羞愤, 气恼道,“自来只有男子纳妾,哪里有女子养面首的?母皇这般,究竟要置天下规矩礼仪于何地?置父皇于何地?置儿臣于何地?”尔后就是一甩袖,背过身去,像是中二期的被宠坏的少年一般,怒声道,“总之,母皇若是不收回成命,儿子这太子便也不做了,将来、将来母皇再与那低贱的面首生孩子好了!”
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一众宫人立刻胆战心惊的跪了下来。
他们虽知道女帝宠爱太子,在将太子从皇帝的位置上拉下来后,女帝对太子越发宠爱,甚至是溺爱,对太子的一些胡闹行径颇为包容。可是,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们可是见过女帝登基时的血雨腥风的。若是这位太子真将女帝给惹急了……女帝估计舍不得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怎么样,可对他们这些听到太子大不敬话的宫人,那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了。
这些宫人在心里努力祈祷这位骄纵的太子爷赶紧说句好听的,再不济看到他们跪下了,他老人家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来才行呀。
然而少年太子正在气头上,他每日都听那些大儒们教他读书,告诉他夫为妻纲,牝鸡司晨,让他了解民情,从没有女子公然纳妾的道理,少年太子挺多了这些,心里转不过弯来,背着身子,感到公然全都跪下了,自己意识到不对劲了,身子微微颤抖,可还是倔强着不肯低头。
殿中一片寂静。
唯二站着的两个人里,那位刚刚晋封的“薛贵人”突然开口了。
“阿梨不生孩子。生孩子,疼。”堪为祸水的重明压根还状况外,可是,眼看着那些人都跪下了,他就立刻跑向了叶梨,蹲在了叶梨身边,一双漂亮的凤眼,偏偏露出了狗狗一样的眼神,小声道,“不生孩子,有重明就够了。”
生孩子作甚?明明他家阿梨,只有他就足够啦。
众宫人:“……”
少年太子:“……”
这莫非是个傻的?虽然他们也觉得女帝不可能抛弃权力去生孩子,可太子都说了那种挑衅的话,说不定女帝气疯了,就真敢的有了这个打算呢?这位薛家重明,果然是脸好人傻啊。
叶梨还没有接收原身的记忆,可就算是不知道剧情,看着这个蠢太子的表现,还有原身的帝王身份,就忍不住心中生恼,险些就要说出废太子的话来。
不过,这个重明,换了身皮囊,倒还是跟原先一样傻。
叶梨微微眯了眯眼,盯着重明看了一会,没忍住,伸出手,在重明的下巴上轻轻摸了一把,“啧”了一声。
果然,是绝色。
重明很是紧张。他想问,好摸吗?可是,想想这好似很不矜持,他、他要问了,阿梨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因此就不敢说话,心里则想着,摸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咳咳,都可以让阿梨摸一下来着。
嗯,很多下也是可以的。
叶梨却是心情好转之后,目光看向了那个倔强的背对着他的少年。
她看到了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但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淡淡地道:“朕的确只有你一子,也的确不愿再生育。但是,朕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
少年太子蓦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母皇是何意?”
叶梨缓缓笑了:“待你再长大些,不就能给朕生孙子孙女了么?朕春秋正盛,何必扶持你这样一个冤孽继位?朕只要想,朕的孙儿孙女,总比你要听话乖顺。”
少年太子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蓦地退后了好几步,眼中满是惊恐无措。
叶梨的笑容骤然又收了起来,冷冷道:“送太子离开。”
那些宫人登时不敢耽搁,两名太监直接驾着太子走了。太子大约是受惊过度,竟也没有反抗。
待太子退下,那些宫人又将不情不愿的重明给带走了,叶梨看向寝殿的床。
立刻就有宫人上前,换了新的被褥过来,床幔也都一层层的收了起来。
叶梨起身。
身旁跟着的一名宫女便道:“奴服侍陛下梳洗就寝?”
叶梨掐了掐眉心,却道:“更衣。朕且小憩一下,不忙着就寝。”
那宫女像是原身很亲近的宫人,忍不住埋怨道:“陛下总是这样,为了这个天下,劳心劳力。明明这个时辰,寻常人都要休憩了,您偏只能小憩一下,就又要起床披折子。您这般辛苦,若是伤了龙体可还好?”
这宫女说着埋怨的话,手上却很利索的将叶梨身上的繁琐的龙袍给换了下来。
叶梨心说,等着罢。等她把记忆给理顺了,肯定就不能这么折腾了。
她刚刚给自己这具身体把过了脉,发现这具身体是真的保养不当,心力交瘁,殚精竭虑,不像是长寿之相。叶大佬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当皇帝了,非常想要多当几年皇帝玩玩来着……
好在宫女不知道她的想法,伺候着她在床上安寝,就有两名宫女跪在床边伺候着,其他宫人只在寝殿远远地留了两只蜡烛,其余人都退到了外殿,悄无声息的等着伺候。
叶梨:“……”好罢,其实做皇帝也不是特别好玩。这些各种伺候的人,就叫她觉得有些烦不胜烦,还不好赶的了。
闭上眼睛,叶梨开始接收记忆。
只是这具身体真的太疲累了,叶梨将记忆接收完,人也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叶梨蓦地从床上坐了下来,下意识道:“什么时辰了?怎的没叫醒朕?”
那侍奉叶梨的宫人忙磕头道:“陛下,您忘了说什么时辰起身了。”
而女帝陛下不说时辰,她们这些侍奉的人,是真心不敢叫醒女帝。毕竟,女帝对百姓宽和,对侍奉她的人却极其严苛。也就是橘袖姑姑胆子大,敢对着女帝陛下说说话,叫醒陛下,可现下橘袖姑姑也在外殿累得睡了过去,她们这些小宫人,是真心不敢叫人。
叶梨眯了眯眼,才道:“今日侍奉朕小憩的,统统自去领罚。”
两名宫人登时跪下谢恩。
那宫人所说的确有她的理由,可惜,对着一个皇帝讲道理,也是真心不要命。
且这具身体的原身本就是个极其强势和严苛的帝王,为了登上这至尊的位置,当年手上沾了无数鲜血,这些鲜血里面,除了皇室之人、朝中自诩正直的臣子、宫中看不惯女子为帝的宫人,还包括了原身的两位在殿上大骂原身牝鸡司晨、专权擅政、干涉军国大事、扰乱朝纲的嫡亲兄长,气得原身母亲直接大骂没有她这个女儿。
直到如今,原身的父亲还带着弟弟们,每日都在城门“说书”,各种影射原身所作所为,若不是被原身亲自革了官职,只怕是要日日往原身面前一站,指着鼻子就开骂的。
这么一位铁血女帝,对待胆敢隐晦的指责她没被人叫醒,其实是她自己没有说清楚要何时醒的宫人,当然是不会“算了”。
因此叶梨这么吩咐下去,那宫人尽管畏惧的全身颤抖,可也不觉得奇怪。
原身从娘家带来的橘袖姑姑这时候也醒了,形容略有狼狈的上前就认错。她也是真的累狠了,才不小心女帝睡过去了,她也睡过去了。
叶梨这才道:“记得领罚。”顿了顿,又道,“这里不需你侍奉了,下去罢。”
橘袖一顿,就知道陛下是想要叫她回去好生休息。想了想,橘袖就道:“陛下,奴刚刚瞧见,薛公、薛贵人正在殿门口守着,一直未曾离开。”
她们原本是劝薛贵人先在偏殿凑合一晚上,待陛下想起他来,给他安排宫殿和侍奉宫人,再说其他。结果薛贵人性子和别人格外不同,在陛下面前,单纯的像是小孩子,在他们这些宫人面前,却是冷着一张脸,就坐在殿门口,压根不搭理他们。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过这位貌比潘安宋玉的薛公子,哦不,薛贵人是真的脑袋有点问题,单单看薛贵人那副高贵冷然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这一位有什么毛病。
叶梨这才想起来,这辈子,重明也跟着她过来了。
叶梨道:“那就叫他进来伺候。”
橘袖:“……”
行吧,贵人都封了,人也是薛家亲自打点好送进来的,在太子殿下那里都算是过了明路的了,陛下要让这个人侍奉,那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些宫人们手脚都相当利索,橘袖出门一趟,和“薛贵人”寒暄两句,带着“薛贵人”回来时,女帝的衣裳都已经穿好了,正有宫女在为女帝梳头。
橘袖正要说什么,就见那位在外面还一脸高冷漠视她的“薛贵人”,高兴的从宫女手里抢过一把梳子,道:“我最擅长梳毛了!哦哦哦不对,是梳头发!阿梨,我给你梳!”
叶梨:“……”
橘袖:“!!!”
这一位这么蠢,真的不会自己把自己给作死吗?
叶梨对着这么个有些蠢还乱说话的俊美青年,摆摆手,让宫人下去,就由着重明给她梳头发。
从前重明还是鸟时,就经常想要用嘴巴给她梳头发,结果每次都被叶梨给一眼瞪走。现在终于变成了人,想梳,那就梳好了。
叶梨则是想着这个世界的剧情,忍不住的嘴角一抽。
原身也叫做叶梨,出身名门世家,叶家曾经百年内出国三位宰相,中等官员十数人,子孙兴旺,枝繁叶茂,是个在规矩不过和再忠心不过的家族。而先帝的父亲膝下有三个儿子,然而前头两个儿子争权夺利,都被他这个老父亲亲自下令砍了,倒了最后这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来子,这位父亲没办法,只能请人给先帝批命,最后测算八字,然后就给先帝提前定下了原身做嫡妻,且还是童养媳,先帝9岁,原身8岁,二人就在东宫成婚。
先帝的父亲想着叶家子孙多,娶了这叶家的女儿,既能叫儿子得到岳父家的支持,也能枝繁叶茂,子孙无数,对待原身,可以说是很和蔼可亲了。任由原身和先帝青梅竹马的长到了十五六岁,原身有孕,才给先帝赐了东宫良娣、宝林、才人等妾室,尔后先帝这位父亲便支撑不住,故去了。
先帝悲痛欲绝,身子本就不好,却仍旧坚持要为父亲如同平民百姓之家那般,茅屋粗食,麻衣披身,守孝三年。
然而先帝身子本就不好,这样守孝下去,登时就让身体更差了起来。原身作为先帝的青梅竹马和皇后,于是就模仿起了先帝的笔迹,代先帝处理朝政。先帝着实无法起身,又不想大权旁落,于是就默认了这件事。
直到三年守孝过去,先帝恢复正常饮食,也同样开始临幸后宫妃嫔。一年后,诸妃嫔接二连三有孕,便也有了胆量吹耳旁风,说些牝鸡司晨的话,指责皇后代替先帝批阅奏折,处理超纲,实乃祖宗立法从未有之的事情,朝中臣子也在烦恼此事。先帝初时不以为意,后数次见到朝臣对皇后比对他还恭敬有礼,登时恼恨不已。然而先帝身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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