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从没有拘着女孩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也知道,当初在京城时,魏业就十分的纵着魏鸾,她成天在外头疯跑,魏业也不管,横竖有齐王殿下在,也没人敢说三道四,日子久了,也就这么着了,是以这回魏鸾跟着一起到湖州,他其实真没觉得多稀奇。
可要说女人家上公堂,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大梁倒没有明文规定,说女人家不必上堂受审,可往往有女人家涉案的,堂官大多体恤,要么是关起门来过堂,不许人旁听旁观,要么就是带回本家去,在她家中审问,真有特别严重的案子,不必留丁点儿情面,又或是十恶不赦的蛇蝎心肠,那才当了男人一样来提审。
魏鸾这算什么呢?
这案子本就和她魏家有关,她早就该避嫌,可她非但没有,反倒这样堂而皇之的端坐于公堂之上,成了个一旁听审的,齐王殿下骄纵她,是不是也骄纵的太过头了些。
陈正廷跪身下去拜礼,才把目光从魏鸾身上收回来。
黎晏只当没瞧见,他既然敢做,也不怕人说,不过是带了魏鸾上公堂来,从前在京城,更离谱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眼下看着陈正廷跪的端正,想想他方才看魏鸾的眼神,那种打量和不屑一顾,黎晏竟生出一种快感来。
他很少觉得这个出身曾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也许是从小长在金银玉石中,便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但今日,他竟觉得,这种遥不可及的尊贵,是对陈正廷这样的人,最好的羞辱。
陈正廷分明不屑,也分明不甘,方才鸣冤鼓击的那样响,魏鸾乍然听见时,吓的一激灵。
可是等到他进了门来,还是得毕恭毕敬的行礼,还是要跪在堂下,等着自己开口叫起,才敢有所动作。
他明摆着觉得魏鸾不合规矩,更是个不安于室的,偏偏面上什么都不敢说,那一闪而过的不屑,也要尽快收敛起来,等到与魏鸾说话时,还是得留几分情面,再端出三分的客气来。
黎晏一时感到通体舒畅,心情也好了不少,摆了摆手叫他起身:“方才是陈老爷你在击鸣冤鼓?”
陈正廷起身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抬头望上去。
这个人明知故问,这样故作姿态的模样,真是令人生厌作呕。
他匆匆收回目光来,等到站直了,才点头说是:“早些时候杜知府亲自带着人,到草民家中抓了张氏,其后又将草民的妾室单独关押,分派三班衙役轮流着看着,不许人与她见面,更不许人与她说话,草民问过杜知府,可是知府大人说,这些都是齐王殿下的意思,”他一面说,一面又长揖下去拜了一礼来,“殿下此举,却又是为何?周氏是个内宅妇人,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殿下,叫殿下这样子大动干戈?”
“得罪了我,我也不好就把人关押起来禁足的。”黎晏嗤了一声,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的清浅。
陈正廷的确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不问周氏犯了什么罪,只是说得罪了自己——得罪二字这般好用,还要这大梁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