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便是齐娘,可总觉得,人关在府衙大牢,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惊动京城和湖州,叫秦昭和黎晏一起在调查当年的事情,他二人虽未曾联手,可在某种意义上,却成了相互成全的。
如果不是秦昭派了郑归到齐州,又被黎晏给盯上了,黎晏想要从王川的口中套出话来,那根本就是难如登天的。
……
却说王川那边出了魏业的书房,调整了一回心绪,才往清乐院去,也是唯恐魏鸾瞧出他神色不对,看出什么端倪来。
魏鸾回府那日,在府门口昏厥过去,之后养了这几日,底下的奴才们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了她。
黎晏派了周谌就住在魏府,日日看顾魏鸾的身子,如此一来,倒弄得连章氏也不敢怠慢,每日派了人到清乐院去问,一派十分关切的姿态。
王川到清乐院时,魏鸾叫人挪了春藤椅在长廊下,他愣了下,等近前去时,见魏鸾整个人仍旧虚弱,请过了安,便耐着性子问了两句:“这会子起风,入了十一月天儿越发冷起来,姑娘身上不好,怎么不在屋里躺着呢?这样子坐在廊下,万一再吃了风,于养病反倒无益。”
魏鸾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越发拢紧了身上的薄毯:“在屋里躺的久了,我觉着闷得慌。川叔,我听大哥说,你一早跟着黎晏去了牢里看齐娘吗?”
王川欸的一声应了个是:“殿下心里头记挂着姑娘,知道姑娘身上不好,症结又在齐娘身上。前儿您回府那会儿,殿下是直接去了府衙的,听殿下的意思,郭大人的意思是说,过两日便会放了齐娘和祺玉她们回府来,只是昨儿才把咱们府外的人撤走,不好立时放了她们回家,不然更要叫外头的人嚼舌根,说些个不中听的话,对衙门里,对齐王殿下,都不好。所以殿下才想着,您又担心齐娘,这才一早叫上了奴才,去了趟牢里,也好看看齐娘这些日子吃没吃苦,好叫姑娘放宽了心。”
魏鸾苦笑了一声:“看样子,齐娘一切都还好。”
王川有些拿不准,总觉得魏鸾今日一直是淡淡的,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他反手摸了摸鼻尖儿:“过两日人就回来了,要说一点儿苦头没有吃,那是假的。那牢里毕竟不比家里头,齐娘年纪又大了,这么多年照顾二姑娘,她从没吃过苦受过委屈,郭大人倒是看着姑娘的面儿,没有为难过齐娘,连刑都没用过。等回了家,好好的补一补,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姑娘自个儿身上还不好,可不要这样记挂着齐娘了,不然齐娘知道了,她也心下难安不是?姑娘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子,等病都好了,齐娘也回来了,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是吗?”魏鸾脸上的笑一僵,掀了掀眼皮,侧目过来,总算是正视了王川一眼,“这就算是过去了?川叔,你也觉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王川叫她一句话倒噎住。
这件事情哪有那么轻易过去的,丢失的玉佩一日没找回来,郭闵安的那双眼,就一日不会从魏家身上挪开,这算是过去了吗?
王川面露为难之色:“外面的事儿,还有老爷和大爷在,姑娘就不要多想了,横竖事情已经出了,总会有法子解决了的,姑娘成日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越发作践了自己的身子,这病拖了好些天,奴才听大爷说,进城前几日就已经累病了,现在更兼忧思,这病怎么好呢?姑娘小小的年纪,非要做下病根儿来,才好吗?”
他也算是劝的苦口婆心,只是魏鸾并没怎么听得进去,他说得多了,她反而有些不大耐烦,只是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打发了他去。
王川见她也不肯听,又不好多劝什么,心里头还有别的事儿,也就拜了礼辞出去。
尤珠是见着王川的身形彻底消失在清乐院的月洞门下,才挪步凑过去:“姑娘这两日心情不好,可何苦要拿大总管撒气呢?我瞧着大总管倒是真心为姑娘好的,您这么着拒人千里之外,岂不是寒大总管的心吗?”
魏鸾却摇了摇头:“你就没觉着,川叔今天心不在焉的吗?”
尤珠一愣,好似这时才去回想王川进门之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然而仔细想来,却又不觉得如何不对,她还是觉得,是魏鸾病中多思,忧虑过重了些:“姑娘,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即便是大总管心不在焉些,也是正常的吧?”
“其实从回家之后,我一直在想,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怨怪我。”魏鸾眼神空洞,没把任何的人和事真正的看进眼里去,“当初咱们在湖州,乍然得知家里出了事的时候,大哥为这个生气,险些动手打了我,要不是黎晏在一旁拦着,那一巴掌,一定会落到我身上来。尤珠你瞧,连大哥在第一时间,都会怪我,怪我当日糊涂,接了秦令歆那样要紧的玉佩,留在身边,那家里其他的人呢?爹呢?”
她一面说,一面苦笑着摇头:“不是我应付川叔,不给他好脸色看,说白了,我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眼下我还在病中,好些事儿爹才不来跟我谈,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等我病好了,爹又会拿什么话等着我呢?”
她视线调转回来,终于落在了尤珠身上去:“换做是你,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吗?所有人都劝我安心养病,什么事儿都不要想,外面的事情,有爹有大哥,现在黎晏也回了齐州,自然会替咱们家说话。是,衙门里的人是撤走了,这也的确是黎晏替咱们家做的,但事情真的到此就了结了吗?如果郭知府会因为黎晏回城,就把这件事揭过不提,那当日他也不会大动干戈,派官差包围咱们家了。”
至此,尤珠才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这两天她跟在姑娘身边儿,总是觉得姑娘心神不宁的,她也曾试图去问过,可是总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原本以为姑娘是在挂念着齐娘,才会这样,原来……
尤珠喉咙滚了两滚:“姑娘,您不要自责了,当日接下郡主的玉佩,您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个意外,不是您有意的,您把一切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有这么个心结解不开,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