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他,真能带出一些新气象出来!”顾建军斟酌着吐出这句话,脸上已经表演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对对!还是局里面考虑事情周全!”车里另外两人赶忙见风使舵。
一车人在欢快的气氛中向目的地驶去。
“何厂长,这边这边。”
何春刚在巷子口把车子架好,邻居马大妈一探头看到他,赶忙把他拉到一边:“何厂长,你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嘛?你厂子里那帮人大下午就围在你家里,到现在都没走。”
何春心里咯噔一下,晌午走时候还好好的,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了吧,何春向马大妈道了谢,勉强镇定精神解释道:“没事没事,都是厂子的一些老问题了,讨论来讨论去,也都是钱的问题,换了谁也是没辙啊!”
何春摸出香烟,礼貌性的给马大妈递了一根,没曾想这烟盒里面就剩一根了,马大妈赶忙推辞,何春也没客气,他知道进门前自己非常需要这一根烟,借着门口的炉子火将烟点着,狠狠地给自己的胸腔舒活了一大口。
一根烟吸到就剩烟屁股,何春才把烟头扔到旮旯里,回身向马大妈点了下头,往家走去,身后的马大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个厂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何厂长,你可总算回来了!”
一屋子人愣了愣,激烈嘈杂的争吵戛然而止,一个个将目光投向屋子正中的何春,说话的正是玉堂的财务总监李浩,在他的身后,张副厂长、财务科科长、厂部的负责同志、保卫科、资产科、分厂的几位负责同志,或坐或站十来号人挤在何家不大的屋子里,一眼望上去黑压压的。
“大家这是怎么了?今天来的这么齐全?”何春知道这肯定是一件顶棘手的事情,但这时候自己要是露怯了,底下人就乱的更厉害了。
“厂子,明天可是厂子放工资的时候。”李浩硬着头皮顶上去,小心的斟酌着字眼。
“这事情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工厂今年实在困难,从上个月开始,每人每月发放五十块钱的生活补助,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都不能例外,这笔钱不是已经通知厂办把这个月讨来的账目全部拨给财务那边了吗?”
“是…是”
“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老李,你不会是私自把这笔钱挪作他用了吧?”何春将身子从大门口挤进这屋子的人堆里,反手把门掩上,话语多了几分急促和严厉。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请张副厂长和你细说吧。”
张琛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浩,逢着这种时候,官大一级也不顶用了:“老何,是这么回事,财务那边下午刚刚把钱取来,医院的同志就到了,我们厂子的工人在他们院里面治病挂账的钱,大半年没有结算了,这次是副院长带的队,要是不能结算,他们就终止对我院的医疗服务,本来我还想好言好语拖一阵子,不知道那个好事鬼把消息透了出去,几个犯浑的就闹到厂部嘴里不干不净的,还作势要打人,保卫科同志好容易把那个几个挑头的按住了,医院那边不让了,回去路上就撂下话来,态度坚决,不结账就没得商量,你知道的,厂长现在也住在他们医院里,下午时候你又不在没人做决定,我们几个一商量就把医院的钱结算了,现在账上已经没有任何钱了。”
何春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可以想见明早的情形,一千多名工人会把厂部和财务科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张吃饭的嘴,一个个吃饭的家庭…
“明天还有可能收到的回款嘛?”何春知道,这时候再指责谁一点意思都没有。
“倒是有几笔,可是那些厂子也是出了名的老赖,目前他们的情况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怕一时半会也要不回来…”
“要不回来也要要啊!我们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可做了!”
“正式的会我就不开了,反正你们大家伙现在人都在,我就临时做个动员,把任务压给你们一个个!”
一伙人赶忙抬起头掏出小本子摸出笔来。
“老张你带着厂部的同志明天再去各家银行跑一跑,不管小钱还是大钱,都拉下面子要一要!”
“老何啊!我们过去贷款都还没有还,现在去,怕是…”
“非常时期,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看看厂子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押的!”
“行!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
“李总监,你和资产科、保卫科的同志一家家欠款单位走走,粮食要不来,稀粥也给我端一锅来。”
“成,我今晚就联系。”
“几位分厂的同志也按照总厂的办法,只要不偷不抢,能要的来钱,就是玉堂的功臣!”
“何厂长放心,我们尽全力去办!”
“小王,你明天跟着我走,把厂子那个小车开着,算是壮壮门面吧!我再去财经局、轻工局这几个单位走走,求求领导。”
“好的!”
“大家还没吃饭吧,这个点也别回去忙活了,我们就去巷口凑合一顿面条算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家里也接济不上了,好在巷口面条店用的是咱们玉堂的酱菜,赊账还是允许的!”
一大帮人下了两大盆清水面,哼哧哼哧的直往肚里咽,饭桌上没人敢多说什么,正中央放着玉堂家出产的酱菜,大大的玻璃瓶子里鲜辣椒被衬得耀眼夺目,可一桌子人基本没怎么动,偶尔寡淡的厉害了,挖上几勺填进面条里,却尝出浓烈的苦涩滋味。
把几个人分送走了,何春看着面条店的招旗,除了他们自己的招牌,还挂着一张写着‘玉堂专供’这四个大字的匾额,心里一阵的酸楚无奈,这么好的百年老字号,主席总理尝过都说好的品牌,现在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