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年,陆承洲点头,“好,那等到J.M集团宣告破产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去马来西亚,将它买下来。”
“嗯,我们一起去。”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我也要去。”这时,一直在不远处和LILIAN一起玩的小家伙跑了过来,一头栽进陆承洲和江年的怀里,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看着怀里可爱的孩子,陆承洲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亲亲他的额头道,“好,小卿也去,到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买东西。”
“哦,太好啦,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
..............
一年后。
加|拿大,卡尔加里。
尽管集中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但新药物的研究,终究还是赶不上陆承洲病情恶化的速度,经过了五年的与癌细胞的抗争,癌细胞还是彻底胜出,彻底侵蚀了陆承洲的五脏六腑,任何的药物,都已经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陆承洲的身体,终于彻底被击垮,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靠最后的天价药物和仪器来维持他的生命。
这一年里,江年抽烟抽的越来越猛了,但是,她从来不当着陆承洲的面抽,每次都是躲在洗手间里抽,抽完之后,她会把手上的烟味洗掉,把脸上的泪水也洗掉,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
不过,这次,江年没控制住,在陆承洲的病房外抽了起来。
几分钟之前,陆承洲把她和所有的人从病房里赶了出来,只留下了他自己和主治医生在里面。
陆承洲说,他想自己和医生单独聊聊。
江年害怕,真的好怕好怕,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虽然,五年前在知道陆承洲患上了胰腺癌晚期的时候,她就在做准备了。
可是,五年了,整整五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准备好,而且,时间越临近,她便越害怕。
她知道,这次,陆承洲是真的行了,他真的快要离开她了,所以,她更加害怕了,害怕到夹着香烟的手,都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江总,老板已经竭尽全力的陪在您身边五年了,这次,他是真的撑不了了,他太难受了,您放他离开吧!”李何东站在江年的对面,透过层层浓浓的青白烟雾,看着她不断地颤抖着的夹着香烟往嘴边送的手,他伸手过去,一把握住了江年的手腕,无比严肃认真又诚恳地道。
陆承洲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他见过了一次又一次,而且现在,陆承洲根本已经吃不进去任何的东西,他已经开始呕血了,大量大量的血吐了出来,只能靠药物和机器维持他的生命了。
陆承洲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特别是在江年的面前,从来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痛苦狼狈的一面,所以,他了解并且相信,到最后,陆承洲一定不会全身插满各种管子,毫无尊严和形象地活在江年的面前和心目中。
他那么爱江年,哪怕是死,他也会在江年的面前死的有形象,有尊严。
“闭嘴!”颤抖着,江年抬起双眸,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李何东的脸,近乎低吼地出声,“我不会让承洲这么快就离开的,我不会!”
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年,李何东握着她夹着香烟不断颤抖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沉沉看着她,沉沉质问道,“江总,您这是自私,您有真正想过老板的感受吗?”
“李何东,我让你闭嘴!”看着李何东,江年水汽氤氲的眸子,倔强地回敬着他,再次低吼。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这么粗鲁地对待李何东。
“江总,太太,我就问您一个问题。”看着江年,李何东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松,坚硬的语气无比严肃地继续道,“您是想老板能安心的快乐的毫无缺憾地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希望老板努力坚持了五年的东西最后毁于一旦,毫无尊严和体面,甚至是带着厌弃地离开这个世界?”
站在那儿,此刻,江年面前缭绕的青白烟雾已经散去,透过眼眶里那些莹亮的液体,她更能看清眼前的李何东,看清他脸上和眼底的坚定。
此刻,面对李何东的质问,她居然无话可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是呀,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的,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陆承洲在她面前扬唇笑着的每一分钟,都竭尽了全力。
可是,陆承洲走了,她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不,不!
下一秒,江年将自己的手从李何东的手里用力抽了出来,然后,指尖的香烟再次被她送进嘴里,狠狠地抽了起来,抽着抽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便不断地滚落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病房里,陆承洲的病床呈45度角摇了起来,他仰躺在病床上,抬起右手,拔掉了插在左手上的针管,同时,也拔掉了其它的管子。
全球最好的首席肿瘤专家做为陆承洲的主治医生,站在病床前,看着陆承洲所有的这一切,却并没有向前阻止。
作为首席的肿瘤专家,他太清楚,胰腺癌晚期发展到最后的阶段,病人将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又会是怎样彻底失了尊严地活着。
“陆先生,你如果真的想要采取安乐死,我做为您的主治医生,我并不反对,但是,这个只是你自己坚持我还不能同意,还必须得由您的太太签字同意才行。”看着病床上已经虚弱至极的陆承洲,医生向他表态。
这些年来,除了保守的药物治疗之外,陆承洲拒绝一切的手术和放化疗治疗,但是,却坚持活了五年,并且,这五年里,他都拥有相当高的生活品质,这已经是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料想的奇迹了。
现在,要想奇迹再延续下去,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看一眼医生,一米八几的个子,可是却已经消瘦的只有五十几公斤的陆承洲深深地吁了口气,虚弱地靠进了病床里,摇头道,“让我太太答应,太难了。”
“如果您太太不答应,我们没有办法为您实施安乐死,尽管我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你会过的有多艰难。”看着陆承洲,医生也很无奈,因为这是法律的明文规定,没有家属的同意,他们是绝对不能为病人实施安乐死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我太太商量。”一瞬的沉默之后,陆承洲淡淡颔首,答应。
终究,他是要跟江年告别的,虽然在过去的这些年,几乎每一天,他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每一天都在跟江年以最委婉的方式告别,但终究,残忍的这一天还是会来临的。
“那.......”看着陆承洲,医生一声沉沉叹息,“我等您和您太太的好消息。”
对于陆承洲来说,最后有尊严的离去,是一件好事,所以,是好消息。
“好,谢谢。”
“那我就先出去了。”
看向医生,陆承洲淡淡颔首,然后,目送他离开。
门外,听到病房的门被拉开的声音,江年猛地侧头看去,当一眼看到走出来的医生时,她立刻便箭步过去,一把拽住了医生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无比迫切地问道,“我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的情况,是不是还有办法好转?”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指尖不还夹着香烟的江年,医生深吸口气,无奈道,“陆太太,您还是问陆先生吧,陆先生那么爱您,他一定会和您坦诚相对的。”
看着眼前的医生,江年抑制不住眉心颤动,两片红唇张了张,可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松开了医生的手,点了点头。
“抱歉!”看着江年,医生很是郑重真诚地说了这两个字后,才又抬腿,继续离开。
江年点头,唇角微扯一下,眼泪,更加抑制不住如雨般地砸落。
但下一秒,她却努力止住,然后,将指尖快要燃到尽头的烟蒂递给一旁的李何东。
李何东看着她,接过她手里的烟蒂。
“帮我丢掉,谢谢!”
话落,江年抬手,去抹干脸上的泪水,然后,去推开病房的门。
“老公。”门一推开,看到病床上的陆承洲,江年便再依恋不过的一声轻唤,大步走了过去。
不过,当走过去,看到陆承洲原本扎在手背上的针管和鼻腔里的胃管此刻居然都被拔掉了,她立刻扑过去握住了陆承洲的手,“老公,谁给你拔的,我叫医生过来。”
说着,江年便转身要去叫医生。
“小年!”只不过,江年才转身,陆承洲便反手拉住了她。
“老公.......”看着陆承洲,江年眼里的泪又控制不住,开始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却拼命不让泪水流下来。
“小年,我不想呆在医院里了,我们回家吧,把小卿从学校里接回来,好不好?”用尽力气,陆承洲拽着江年的手,不松,望着她,眼里带了从未有过的祈求。
“老公,.......”看着他,江年摇头,泪如雨下。
陆承洲看着她,却是扬着唇角笑,温柔宠溺,却又无比残忍地道,“小年,我想回家,我只想和你还我我们的小卿在一起,不想再呆在医院,一刻也不想。”
“不!”江年还是摇头,因为她太明白,现在陆承洲回家意味着的将是什么,所以,她摇头,“老公,我马上让人带小卿来医院,我们就在医院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一直都不离开,一步也不离开,好不好?”
陆承洲看着她,也摇头,“小年,呆在医院里我难受,浑身难受,我只想回我们的家。”
“不,老公.......”
“嗯.......!”就在江年仍旧摇头拒绝的时候,病床上的陆承洲忽然发出一声痛的闷哼,两条挺拔的剑眉,瞬间紧拧成了一团,整个人也跟着蜷缩了起来,然后,“呕”的一下,一口黑色的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老公,老公.......”江年慌了,彻底慌了,惊恐地尖叫,“医生,快来医生!”
立刻,有医生护士冲了进来,对陆承洲实施抢救,有人大叫道,“快,来,陆先生需要吗啡,快给陆先生注射吗啡!”
江年站在一旁,被手忙脚乱的医生护士将她与陆承洲隔开,她就只能站在那儿,看着有黑血不停地从陆承洲的嘴角涌出,看着他痛得紧紧地缩成了一团,消瘦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可是,除了看着,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身子,忽然一个趔趄,江年浑身发软,步步后退,最终,身后抵到了墙壁上,然后,沿着墙壁,一点点滑了下去,透过医生和护士隔出来的缝隙,看向病床上的陆承洲,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一颗心,一点一点,被撕咬的粉碎。
不,不,不.......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这不是她想要陆承洲承受的。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陆承洲这么痛苦,她不要她最爱的人这么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