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祐道:“古文尚书乃是今朝显学,由国师公之徒作为博士,年终射策时多有中者。”
“吾不好古文。”
刘秀摇头,他现在对国师公刘歆师徒是绕着走,哪还愿意去凑热闹。
朱祐又道:“今文有《欧阳尚书》、《大夏侯尚书》、《小夏侯尚书》三家,文叔且挑一个。”
刘秀表示随便:“仲先与哪家熟悉,便荐我过去。”
最终朱祐替刘秀找到了教授《欧阳尚书》的博士,庐江人许翁,字子威。
等到刘秀去给许子威送束脩那天,正好刮大风,才出门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裘服,打了个哆嗦。
“这北方,真是冷!”
他的家乡南阳隶属荆州,气候温暖,哪似北国常安,一入冬寒风像是刀子般割肉,入夜后,屋里必须烧着火才能呆。
朱祐带着刘秀抵达太学北面的上庠馆,找到许子威家时,发现其居住讲学的院落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却是其他来拜师的新生。
刘秀手里捧着束脩,其腰上已经挂着太学生每人专有的符传,上面写了他们的籍贯、姓名。
他的目光被前方那人的名吸引了,这姓实在是太罕见了。
“列尉郡,第八矫?”
前头的第八矫也回头看了这美须眉的大嘴青年一眼,又瞥了下刘秀腰上的木牌。
“前队郡,刘交?”
……
拜完师后,今日并无授课,第八矫便回了一趟常安,他要向第五伦他们告辞,自此之后,第八矫就要常住太学了。
才进宣明里的一进宅中,却发现这儿很是热闹,不单是景丹,连王隆也过来住了,正在埋头苦抄司马相如的辞赋,这是扬雄给他留的“作业”,天气寒冷,手冻得通红。
“这天气实在是寒冷,季正快些进来。”
第五伦让第八矫到屋内来,里面已经烧上了火炕,这应该是秦汉之际的发明,北方若没有这东西,冬天绝对很难熬。
第五伦虽然将太学名额让了,但对那边还挺好奇,便问起第八矫的入学感受,这一问,却是让他颇为惊奇。
先是听第八矫复述了主事们对王莽的赞歌,听说发动了十万学生、百姓跑去修三雍时,第五伦不由愕然。
“王莽这厮,在搞宣传和发动群众方面,确实很有一套啊。”
他还想起自家有面铜镜上的铭文。
找来一看,果见上面有两句话:“新兴辟雍建明堂,然于举土列侯王。”
“将军令尹民所行,诸生万舍在北方,乐中央……”
大概是三雍建成时制作的纪念品。
又听第八矫描述太学格局,第五伦不由莞尔。
“这不就是后世的大学城么?不止学生多达万余,里面还有市场、食堂。”
至于太学里的五个部分,辟雍、成均、上庠、东序、瞽(gǔ)宗,跟后世大学里那些名字古香古色的楼简直不要太像。
在王莽和他的国师将乐经补齐后,加上《诗》《书》《礼》《易》《春秋》,太学中六经齐备,恰似六大学院。
每经根据师承训诂章句不同,又裂变成了许多小门派,诸如什么《春秋左氏传》《公羊》《榖梁》,则酷似学院下分出的系专业。
三十位博士相当于专业导师,至于再往下的主事、高弟、侍讲,则像极了辅导员、临时讲师、博士后啥的。
可惜啊,第五伦暗笑,都是文科。
这时候,也在太学读过几年的景丹回来了,补充说:“除去六经外,当年陛下修成太学后,还不拘一格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诸如天文、地理、图谶、钟律、数术、月令、阴阳及兵法通知其意者,皆诣公车,至者前后千数人,聚集在东序馆。”
第五伦再次愣了:“这还是座综合性大学?”
第五伦顿时觉得,后世论“世上最古老的大学”往往算到欧洲去,新莽太学表示不服啊!
他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巧合,但对王莽这个人,第五伦是越来越好奇了,只可惜以他现在的地位,想见新朝皇帝一面几乎不可能。
冷静下来后,第五伦倒也没有后悔退学。毕竟太学生得苦读数年甚至十年,得到博士允许后,才有机会参加射策考试,竞争那一百个上岗机会。甲科四十人授郎官之职,才算混到第五伦现在的位置。
若是在太平时节,第五伦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只可惜这是乱世,迟早会有一场重新洗牌。
第五伦能做的,只是在那之前,往自己手里攒更多的牌。
他只问第八矫:“每年皆有一两千名太学生赶赴常安,可谓人才荟萃之地,你一去数日,可遇上了有识之士?”
第八矫摇了摇头,他性格孤僻,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交游上没有用心,圈子局限在列尉郡同乡中。
于是,第八矫就被第五伦教训了一顿,让他勿要读死书,交际也不能落下。第八矫立刻告诺知错,表示如今拜入了今文尚书许子威门下,会与同门师兄弟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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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拜师排队时,那位待他十分和善的前队郡刘交刘文叔,看着像个老实人。
这场景让在旁的景丹忍俊不禁,明明第八矫比第五伦大好几岁,怎么好似他才是宗弟。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知不觉将第五伦当同龄人来相处,丝毫不感到违和。
“或许这便是少年老成吧。”
就在这时,院落的门扉开了,第五福赶着驴车回来,进院子后跑来嚷嚷道:“郎君,你要的黄土和石炭找来了!”
……
PS:《后汉纪》卷8——“初,上(刘秀)学长安,尝过祐。祐方讲,留上,须讲竟乃共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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