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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谢迟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提醒道,“吃些晚饭,该往夜市灯会去了。”
傅瑶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哪有这时候吃的?”说着,便拉着谢迟的手往外走,“自然是要去夜市吃了!”
她声音里满是笑意,谢迟快步跟了上去,笑道:“好,那就听你的。”
府中的马车早就备好,再往夜市之前,还得先去周家将文兰给接过来。
“那个,”傅瑶回想起上次领着文兰见谢迟时的情形,犹豫了会儿,提醒道,“文兰生性活泼,爱热闹这点也随我……”
她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谢迟已然会意,颔首道:“你放心。我不会同小孩子为难的。”
虽说两人在意的并不尽相同,但能得他这么一句,傅瑶也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她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就好比谢迟对傅家始终都不亲近,也不怎么喜欢孩子……但只要能维系着平和,相安无事就好。
马车在周家门口停下,傅瑶着人去知会了一声,不多时,文兰便飞也似地从家中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伺候的婆子,连声让她慢些。
谢迟挑着车帘,将此看在眼中,饶有兴趣地问傅瑶:“你少时也是如此吗?”
“我还是要稳重些的……”傅瑶忽略了自己少时被丫鬟婆子追着念叨的旧事,也不回头看谢迟,俯身将到了跟前的文兰给抱了起来,放到了马车上,“慢些,若是磕了碰了,你下次可就别想我再带你出来了。”
“好,”文兰应了声,又控诉道,“姨母你来得太晚了,我还当你忘了这事呢。”
傅瑶哭笑不得:“我答应你的事,几时反悔过?”
文兰正欲同她贫嘴,可进了马车,对上谢迟的目光之后,却不由自主地先坐好了,乖巧地问候了声。
谢迟抬手扶了刚上车来的傅瑶一把,这才又看向文兰,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来了京中这么些时日,文兰也隐隐听过自己这位姨父的威名,再加上先前那次见面,他对傅瑶都是冷冷淡淡,所以就算他这次态度温和了许多,文兰也不敢造次,一路上都很是乖巧温驯地坐在那里,话也不算多,只有傅瑶主动问起的时候方才答上几句。
一直等到了夜市,下了马车,见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文兰方才算是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笑意,兴致勃勃地仰头看着四周。
“我还是头一次见着文兰这么安静,”傅瑶踮起脚来,凑到谢迟耳边,开玩笑道,“你同小孩子大概真是八字不合……”
傅瑶并不避讳提到这件事,态度堪称自然,谢迟看出她其实是想缓和气氛,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低声道:“若是你生的,我倒是可以考虑爱屋及乌。”
傅瑶:“……”
这话可真是出乎意料,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为那还没影的孩子唏嘘。
沉默片刻后,傅瑶提醒道:“若将来真有了,我会记得告诉孩子,他爹将他比作乌鸦的。”
谢迟还没来得及再说,傅瑶便被文兰拉着往前去了,他轻轻地皱了皱眉,为了避免被往来的人群给阻隔开,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这夜市实在是太热闹了,倒像是想要将三年前那场给一并补回来似的,灯火如昼,笑闹声不绝于耳。
谢迟并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若是独自一人,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但见着傅瑶那眼角眉梢满是笑意的模样,又总是能搜罗出点耐心来,始终陪着她。
文兰在投壶的摊子那里站了,专心致志地看着,傅瑶令丫鬟婆子将人给看紧了,自己则回身去到了谢迟跟前。
夜市的气氛太好了,这种时候,众人也都少了顾忌,爱侣们光明正大地牵了手,互相倾慕的男女亦是频频暗送秋波,灯火掩映着玉人成双。
傅瑶拉过谢迟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仰头问道:“你见过三年前的庙会吗?”
谢迟没料到她竟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摇了摇头。
三年前,他方才以雷霆手腕平定了两王之乱,正忙着收拾烂摊子,那时候说是拆东墙补西墙也不为过,忙得废寝忘食,压根就没在意过什么庙会不庙会的。
“我那时在家中为祖母侍疾,没能亲眼看见,但听府中的丫鬟提起,说是萧条冷清得很……”
那时正是新旧更迭之际,人人自危,恨不得闭门不出才好,最多也就是去寺庙上个香求个平安,哪里有逛街、玩闹的闲情逸致?
可如今,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四下弥漫着吃食的香气,隐约还能嗅着淡淡的花香和脂粉香,眼前则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映得整条街如白昼一般。
虽喧闹,可这正是万丈红尘、人间烟火。
傅瑶攥紧了谢迟的手,引着他一一看去,想要将他从那不胜寒的高处拉回到人间来。她垫起脚,在谢迟脸颊落了一吻,笑道:“无论旁人如何看,我是要向你道一句谢的,谢你这几年劳心劳力,促成今日。”
傅瑶决定不了旁人如何评价谢迟,也决定不了史书之上会如何写他的功过,但在她心底,谢迟就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谢迟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忽而一笑。
眉目舒朗,肆意风流。